似乎不论是什么样的部队,站军姿永远是逃不掉的一环。
让人难耐的燥热,以及又酸又涨的双腿。
忍受着烈日的炙烤,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往下淌,脸火辣辣的刺痛着。
而最让人难熬的,是得站得笔直还得一动不动,痒了不能挠,脚酸了却不敢动。
稍有不慎,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没错,烈日下站军姿的确是一种煎熬。
但和华铁星现在的处境比起来,那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优待。
穿着单薄的作战服,却要站在零下十几度的雪地之中一动不动。
呼出的水蒸气在眉毛和睫毛上凝结成冰,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
雪山上呼啸的寒风,如同用一根根细长的钢针深深的扎入骨髓。
五分钟,放在平时或许没什么。
但在此刻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如果给我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我绝对要给那个想要当兵的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华铁星内心之中懊悔不已,此刻的他真想立刻撂挑子走人,再找个热腾腾的火炉,好好的烤一烤自己湿冷的鞋袜,再吃上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面。
只要有谁能在此刻满足他的心愿,他真是觉得无论花多少钱都愿意。
正当他在内心中纠结鸡汤面里是应该放茶叶蛋还是水煮蛋这个深刻而又两难的问题时,一辆雪地涂装的军用吉普由远驶近,缓缓的停在队列的最前方。
“全体队员!稍息!”
车上下来两位军官模样的人,一位长得肥头大耳。
而另一位华铁星他认识,是那位忽悠他上了这艘贼船的死老外。
“同志们好!”
胖军官带着一口浓浓的川南口音。
“首先祝贺你们经过层层的筛选,残酷的淘汰,从我国优秀的军队中……脱颖而出。你们可以想家,也可以躲在被窝里哭,没人会怪你们。”
说到这,已经有不少人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而胖军官也没在意,用十分坦然的神情注视着每一个人。
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怔住了所有人。
“好好记住你周围的人吧,在接下来的几个月的训练之中,有的人就再也见不到他们父母了。所以……有空多写信给你们的父母。好好反思一下父母把你们养大有多么不容易!这里!可能是你们这辈子最后呆的地方,各位多保重!”
(这死胖子是在准备给我们个下马威,是这样的没错吧?)
华铁星在心里暗自嘀咕着,但看那胖子的样子,的的确确不像是在说假话。
华铁星微微皱起了眉……
(麻烦大了啊,战损比,死亡率……以前也就是把这玩意儿当数字看了,现在自己马上就可能成为这些数据中的一部分了……操,实在是笑不出来了啊,我当初当兵也就是想着可以合理合法的拿枪揍人了,顺带还可以离那个充斥着刺鼻橡胶臭的家远一点。)
(但现在这种阵仗……)
华铁星用余光偷瞄了一下身旁的人,虽说华铁星个头也不小,185cm左右的个头,平时有空也没少锻炼。
刚才站队列的时候只留意看周围环境了,但现在仔细一看身旁的人,华铁星都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好家伙,虎背熊腰姑且不提,就连脸上都有着硬朗的肌肉线条。
(这帮兔崽子平时是怎么练的?每天嚼一百颗口香糖还是没事在嘴里叼个哑铃?)
(就在几天前我他妈还是一个遵纪守法的高中生……现在要和这些……说不定下面第三条腿上都有马甲线的怪物们一较高下?!)
(麻烦啦……这下子麻烦大了去啦……)
华铁星又偷偷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有害怕,困惑,或是满不在乎。
也有不知该说是胆肥还是傻,
心中的不屑与嗤之以鼻全部写在了脸上,
估计他们觉得这些无非就是些吓唬新兵的玩笑,用不着放在心上。
“同志们,站在这里冷吧,想不想暖和一下?”
那位死老外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在目送着胖长官坐车离开后,随即开口问道。
“冷!”
队伍中,来自军队选拔的家伙们傻乎乎的回答道。
(这帮家伙,你回答他,不就正中了他的下怀?)
华铁星暗自在心中嘲笑道。
“很好,刚才回答冷的人立刻做100个俯卧撑!”
(看吧,中招了不是?沉默是金啊,年轻人!你们还是太嫩啦……)
“有人刚才没回答,你们很聪明,所以我要送一个见面礼给你们。没回答的人!立刻做500个俯卧撑!”
(500个!我日你奶奶的个芭蕉床!你觉得一个普通高中生有能力做这么多?别开玩笑了!)
“所有人,趴下!”
“准备,1!”
那个外国人站在队伍前方,众人齐刷刷的往雪地上一趴,搞得活像某个邪教团体在朝拜他们的宗教领袖。
“自我介绍下,我叫威尔·刘,出生在大洋彼岸的资本主义国家阿迈瑞肯,但一颗红心却始终向着党!”
“现在,我没兴趣了解你们姓什么,叫什么,反正总有些废物要被淘汰,只有活下来的人才配作我的部下,才有资格叫我长官!我也不会称呼你们为士兵,现在的你们,只配叫做菜鸡!”
“35!”
(没问题,轻轻松松,既然答应了,就不能想着去逃避。不就是500个俯卧撑,老子没问题!)
“62!”
(你这个死老外,你他娘的真是从资本主义国家来的坏分子!我去你妈的白皮猪!)
华铁星心中那叫一个火大,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给那死老外一脚给踹进雪地里。
想是这么想,但此刻且不说手臂是如何的酸痛,就连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也在微微的打着颤。
现在这分量早已超出华铁星平日锻炼的极限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
“……99,100!起立!”
“刷!”
刚才被嘲笑的那些人齐刷刷的站起身,悠然自得的看着这些依旧趴在地上的人。
“继续!103!”
那个叫威尔的老外大声叫嚷着,抬脚就踹在了一个偷懒的家伙身上。
厚重的军靴上有防滑的铁钉,配合上他踹人的力度,那一下绝对疼的要命。
(后悔?)
(不用多想,现在可真是太后悔了。当初就想着怎么摆脱父母,没想到出了虎穴又落进了狼窝。这里他娘的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他奶奶的,我有点想回去好好读书了。哪怕让我写一百遍检讨我也愿意……)
“115!”
“116!”
(但是!!!我他妈的就不是那种想着回头的人!!!)
(既然开弓没有回头箭,从那天决定独自一人站出来那一刻,我就明白,逃避与退缩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想要发泄这份怒火,想对抗这世界的不公,我就得变强!)
(只要这份怒火不灭,我就不能停下!)
……
“184!”
“185!”
“186!”
“不行了吗?”
威尔站在我身旁用不屑的口气说道。
“有坚持,你是撑到最后的人,但还差得远。记好了,你还差我四百个俯卧撑,想办法早一天还上吧,菜鸡!”
(差你四百个?你他妈数学是门卫大爷教的吧!)
此刻,华铁星整个人已瘫软的趴在雪地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没有关怀与同情,听到的只有旁人毫不顾忌的嘲笑与鄙夷。
“看看这帮从学校里挑选出的废物。”
“哈,城里人好了不起哟!拽个锤子!”
“一帮瓜怂!”
(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华铁星用酸疼麻木的双臂勉强将自己从雪地中撑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将那些大笑着的面孔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总有一天,你们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的,你们这些肌肉长在脑子里的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