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二人之间的第一场交易，但她们都希望这是最后一场。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克蕾儿笑着转过身，冲希雅招招手。
“走吧，先去新家看看。”
月色斓溢，将二人的身影在人群拥挤的街道上拉着很长。
希雅就这样跟在她身后，一脚一脚地踩着克蕾儿的影子，静如古井的心底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毫不顾及同自己的这段虚假交情。
直刺，无顾。
凛冽的语锋斩断新生的羁绊，也将少女的心绪搅成一团烂泥。
而那滩污泥深处，藏着差一点被刺挑而出的那颗卑微的心。
希雅不想承认。
自己曾对克蕾儿悸动过，就在刚才。
抚摸、拥抱，绽放的笑容。
克蕾儿的表演的确完美。
以至于让这个从小缺爱的女孩真切地感受到了被包裹的安全感。
她亲自给自己编织好温暖的巢，如同爱子的兰雀。
但她又亲自撕扯开，将自己内心的悸动就这么踩在脚下，展示给自己看。
少女就这么低头走着，灿白的手玩弄着青丝。
心里，有点酸。
坚硬防御的背后，是希雅渴求被爱的心。
是虚假的也好，逢场作戏也罢，只要是爱，她便来者不拒，视若珍宝。
克蕾儿赠予了自己珍宝，又将其从自己怀中一把夺过，捏成碎渣。
心里愤怒，不甘。
但当少女抬起复杂的眸，看向克蕾儿时，荡漾起的感情，却还是那丝被放大的温暖。
她不过是无心之举，错的只是自己那颗丑陋的心。
但......
是交易也好，这样就没有负担了。
再让自己享受一下吧。
被保护的感觉。
锋锐的毒牙终究有折断的那一天，但至少在这个交易伙伴面前，自己可以暂时收敛那敏锐的攻击性。
她就这么想着，神色愈发呆滞了起来。
希雅想起刚才克蕾儿的话语。
回家……
“啊，忘了。”
克蕾儿突然停下脚步，神色懊恼。
“怎么了？”
“忘买菜了。”
“那就在外面……”
“太贵了，不划算。”
克蕾儿想了想，就这么侧过脸，微微扬起鹅颈，娇颜将璀璨的月光尽数接下。
“想吃什么？我去买。”
化为灰烬的心再度卑微的亮起几个火星。
她嗫嚅着，让月光就这么在自己冰冷的脸上折出波澜。
自己的心又乱了。
“随便。”
“是么。”
克蕾儿将握在手中的东西尽数放下，拍了拍微红的手掌。
“那我现在就去买，你先拿着这些东西回去。”
“一个人吗？”
“你拿不动？”
克蕾儿秀眉攒起。
她觉得少女的态度好像变了一点，但细细琢磨，却也感受不到什么异常之处。
好像，声音更柔和了？
希雅摇摇头。
“你最好还是改改你这社恐的毛病，看得人头疼。”
克蕾儿将东西悉数挂在女孩的娇躯上，看着她被衣装遮盖住的半个身子，有些认真地提出了建议。
“有些话，憋在心底，是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
“不要希求着让别人来了解你。”
“有话直说，才是你现在的最优解。”
“懂？”
希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也是交易的一环吗？”
她突然开口，让克蕾儿愣在原地。
但少女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她的心底微微发毛。
“也算是吧。”
“那我会试着去改的。”
清风吹散女孩的额前青丝，在她那双清亮眸子内，克蕾儿能看到自己那副惊诧的神色。
“嗯？”
“你给了我建议，那我就会给你消息。”
希雅伸出手，冰霜化水，露出让克蕾儿看不明白的甜腻笑容。
“合作愉快。”
“啊？”
克蕾儿歪歪头，疑惑的丝线就这么伸展着，探出头来，挠的她的心底犯痒。
但她还是伸出手同她轻握。
她真是摸不透这些少女在想什么了。
克蕾儿觉得这几年自己遇见的女孩，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洛德也好，希雅也好，都难以用常理概括。
如果刚才那一番话说给洛德听，她会坦然承认下来，暗暗记在心底，等到有一天，她会用这段原话亲自来回怼你。
克蕾儿习惯了同她之间交流的直爽感觉，没有如糖丝般粘稠的忸怩，没有少女细密的情感。
二人那时虽性别不同，却如同兄弟般，不拘小节。
但这妮子又不一样。
外表冰冷，不近生人，内心却又多愁善感，渴求抚慰。
她更像是矛盾的集合体，要向同她交流，就必须同那截然不同两套性格打好关系。
克蕾儿只是头活得久的龙，她不是什么拿捏人性的情感大师。
她能感觉到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对这个女孩造成了创伤。
但她没想到的是，转眼之间，另一个性格便跳脱出了悲伤的河流，站在岸边，冲着自己招手，笑意盈盈。
真是见鬼，能不能让自己遇见些正常的女孩。
“那我就先走了？”
她试探着松开手，指了指远处灯火闪烁的夜市。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不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希雅摇摇头，冲着克蕾儿微微躬身后，便转身进了混黑无人的小路。
“记得要同房东问好！”
克蕾儿冲着黑暗处吼了几声，也不知道女孩听见没有。
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秀手抚上脸颊，神色无奈。
“好像失策了啊……”
自己的那番话只是想挑明这场早已开始的交易罢了。
却不想。
女孩那诡秘如海的心思给这段话赋予了根本不存在的韵味。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少女到底误解了什么。
就如同盲人摸象那般，二人互相揣测起对方的心绪。
谁都猜不到，但谁都不愿说。
那层难以破开的膜让自己似曾相识。
在哪遇见过呢？
她走了几步，一个身影便浮现心底。
自己同洛德开始旅行的时候也曾有过这种束缚感觉。
那时候，是怎么打破这个局面的呢？
克蕾儿就这么思忖着，冲着远方的灯火迈开了脚步。
啊，少女的心思真是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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