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身影看到瓦夏停下了脚步，轻轻站定，向她微笑着。“啊……贤者小姐，我想我们许久不曾见面了。”
瓦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出了教室门的时候刚刚好和提里瓦尔这个曾经的熟人撞上，也根本没想到，提里瓦尔她这个曾经不苟言笑，脸上一直满是寒霜就如同凛冬一样的女子此时此刻脸上居然可以露出真心的微笑。
“……提里瓦尔？是你吗？你看起来和一起很不一样了。”
瓦夏仔细盯着提里瓦尔看了看，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人是提里瓦尔，即使除了身上的那股乐观的气质之外其他完全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样。
“您是不是感觉疑惑了，认为我和以前差别太大了呢？”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提里瓦尔忍不住笑了起来，“人总是会变的，贤者小姐，我现在也觉得曾经的我有那么些太不好相处了，您倒是和以前差不多一样，没什么变化呢。”
“岁月难以对我这种人留下痕迹，提里瓦尔，倒是你，看起来似乎被时间改变了许多？”
“上一次见面，都是几百年之前的事了，您对我的印象估计还是那个死板的老守旧吧，可惜了，我觉得应该在这段时间里面和您多联系联系的，您对奥术方面的造诣至今仍然让我叹为观止。”
“不必这样说，你的实力同样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不少印象，不过比起实力，我更在乎的还是你对于学术方面的追求，连我都敢质疑，敢于直接说我是在搞无用功的人可没几个。”
提里瓦尔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堪比黑历史被发现了一样的尴尬。
瓦夏笑了笑，向前走了起来，提里瓦尔快步跟上。
“听起来，你似乎给我的学生们留下了不少的恐惧，他们跟我说了不少你的坏话。”
“贤者大人，您的学生……不瞒您说，他们的魔法素质实在是有些差，我觉得他们需要更多练习。”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的教育理念和你有些差别而已，说实话，让他们偶尔体验一下这样痛苦的常规奥术课，这样才能记住更多我教实战课的内容。”
“您在拿我唱黑脸吗？”
“总得有人唱黑脸吧，你要是有意见我唱也不是不行，要吗？”
“不不不，不用了，我就是单纯想和您聊聊而已，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想问问您近来如何，在我离开高塔之后，和贤者见面的机会可就不多了，想关心关心您也正常吧。”
“哈，你和以前的变化太大了，让我都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了。实在是不习惯，我突然好奇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只是有些让我观念改变的事而已，我其实有些时候也想和贤者大人您多聊聊关于有些观念的问题，我有些好奇贤者大人关于那些问题您是怎么想的。”
瓦夏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似乎回想起来了什么不堪的回忆。
“好吧，你等会如果没课，大可跟我聊聊，我并不介意这种事……你应该还记得我没什么架子，不然就你以前那样早该被我让人针对了。”
“哈哈哈，贤者大人还是这么幽默啊。”
“不用叫我贤者大人，现在我们是同行，你叫我的名字瓦夏就可以了，没必要搞那套严肃的东西。”
“啊，好，瓦夏，我接下来没课，愿意陪我聊聊吗？”
“有什么不愿意的，难道你准备刺杀我吗？”瓦夏白了她一眼，“我从来不介意这种事，只要你别自己搞事情就行了，我已经算是很开放的那种了。”
“说起来也是呢，瓦夏你和那些老古董感觉都不一样，感觉就好像和瓦夏相处和那些小法师没什么区别，很……轻松？”
“搞得好像你很年轻一样，提里瓦尔，我记得你也几百岁了吧。”
“哎呀，别戳穿嘛，本来我还想装嫩的。”
“少来，你可是高级法师里面年纪最大的几个人之一，对比我你可能年纪不算大，对比其他人你年纪可是大的可以。”
“这个倒也是啊，反正这里没别人，我这么说也没关系吧。”
“并不，有别人，”瓦夏没有在意提里瓦尔疑惑的目光，直接推开办公室的门。
“瓦夏~”一个身影快速扑了过来，抱到了瓦夏的身上。
“艾娜，乖，”瓦夏摸了摸艾娜的头，“注意形象，还有别人在呢。”
“什么别人？”艾娜将自己的头从瓦夏的胸前抬起向后看了看，就看到了一脸震惊的提里瓦尔，“瓦夏，她是？”
“曾经的旧识，不过你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当年她算是出名的。”
“哎？谁呀？”艾娜从瓦夏的身上爬了下来，“说出来听听，我应该听说过。”
“没听说过提里瓦尔这个名字才不对劲吧，多少也是那个年代过来的，那个时候真正意义上出名的高级法师可没几个。”
“提里瓦尔……啊，就是那个天才法师啊，是她吗？”
“是啊，我也和她一段时间没见过了，我也没注意到她在这里教书。”
“emmmm……那她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是瓦夏你找她有事吗？”
“她有些事想问问我而已，艾娜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在这里听听看，要听吗？”
艾娜犹豫了一下，然后向前在瓦夏的脸上吻了一下。
“如果有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你们俩聊吧。”
提里瓦尔有些呆愣，看到艾娜靠近门口之后赶忙让开。
“怎么在那里发呆？不是有事要问我吗？”
瓦夏回过头看到正在发愣的提里瓦尔有些奇怪，她在发呆什么。
“啊……啊……没什么，那个人……是……？”
“你在说艾娜吗？啊，她是我的爱人。”瓦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似乎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我有爱人了这一点很让人吃惊吗？”
“这……我……的确很吃惊啊……”
“就像你的性格大变了一样，我也只是从单身变成了有爱人了而已，没什么好吃惊的，正常的事而已。”
“看起来，你似乎有些不安，提里瓦尔，和我讲讲是为什么怎么样?”
瓦夏从杯架上拿出一个茶杯倒了杯茶递给提里瓦尔，她还记得茶的奇妙功效。
提里瓦尔接过瓦夏手中的茶杯，眼睛仍然不住的小心看向瓦夏。
“我……我只是……”
“不想说的话，也没什么，问问你好奇的那些事吧，我会全部告诉你的——当然，前提是不过分的问题。”
“那……”提里瓦尔喝了口茶，深呼吸了一口气，“瓦夏，你认为……战争，是什么样的？”
“啊……战争，战争，战争……”瓦夏叹了口气，坐到椅子上，“提里瓦尔，你支持战争吗？”
“我……”
提里瓦尔低下头看着茶杯中的水陷入沉思。
“我觉得以前的你，大概是支持战争的吧，那个时候的你主战的思想可令我震惊，后来从救援行动回来了之后，大概就是反对战争了，我说的对吗？”
“嗯……嗯……”
“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羞涩，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简单谈谈我对于战争的看法吧，首先，我的想法可能跟你想象中的我的想法不一样，我对于战争的看法既有支持也有反对。”
瓦夏看了看提里瓦尔，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那就先说说反对的吧，可能你会觉得有些片面，不过，反正是个人的看法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本来就没一个具体正确的答案，我相信你也见过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人不是吗？可能是我自己心比较脆弱吧，我很同情这些人，包括现在的那些流浪法师，他们不也是因为战争才流落到荒野的吗？你知道的，一个法师如果系统性的训练有多容易走歪路，所以……我相信你见过的那些流浪法师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缺，这也有些是因为他们自己弱肉强食的规矩。”
“那……如果有人，因为战争而不得不做出对不起自己的朋友的事，瓦夏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如果是不得不的话，其实就没什么好怪罪的吧，我觉得这样其实是很正常的了，大家都有自己没办法的情况不是吗？不过仅限于我吧，如果是其他法师遭到背叛肯定是接受不了的，我只是……不想杀太多人而已，我对于折磨他人没什么兴趣，所以如果这次背叛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也就算了，顶多把这个人送进监狱而已。”
“同样的情况……如果这个人是背叛了国家呢？”
瓦夏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要看具体做了什么事吧，帝国对于自己的人民是十分宽容的，孩子偶尔犯了错，是可以原谅的，只要不是太大的错足以让你失去孩子的身份，其他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
“这，这样啊……”
“嗯，我也觉得战争是有好处的，而这些好处，有些的确不好放到明面上说，但我相信有些你也知道。”
“比如说？”
“战争会带动经济和魔法的发展，你知道的，如果没有这么长久的战争，现在很多魔法并不会被发明出来，这么多为了促进经济发展而诞生的给予底层人民福利的法令也同样不会诞生，这样的话，底层人民的生活只会更惨，而如今，有军队为他们守卫边疆，有法令鼓励他们耕种，有免费的魔法教育供给他们的孩子学习，这些其实都是拜战争所赐，没战争的话，魔法只是贵族的东西，根本与平民无关。”
“但……强制服兵役会有可能让他们失去自己的孩子啊……”
“这只能说是没办法的事，提里瓦尔，如果每个人都想着享受福利却不愿意付出，福利迟早会没有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是不得不这样而已……我也反对这样长达千年的战争，但我也同样承认如果不是战争，许多东西不可能发展这么快不是吗？人们的妻离子散……这些只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我们无法去改变，只能尽力安慰那些付出者们，更何况，你真觉得我们不想打了就可以不打了吗？敌国此时此刻正在享受战争带来的红利，此时此刻宣布停战唯一的结果就是他们撕毁条约并且对我们的国土展开更加残忍的攻击，夺走更多人的生命，占据更多土地，战争进行到这一点，已经无力去改变了。”
“可是……”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提里瓦尔。”
“什么问题？”
瓦夏指了指窗外脸上满是笑意的人们。
“你觉得为什么帝国的人民可以这么团结呢？又或者说，明明有这么多可以争执的理由，为什么他们却如此和谐呢？”
“是因为……战争？”
“这一点，的确是如此，因为有战争，所以矛盾可以转化到看似更加严重的敌人身上，从而让人们忽视内部的不快……帝国的法令禁止私斗，其实并不是最有用的使人们团结的办法，最有用的方法就是像现在这样，将矛盾转移到一个看似威胁更大的东西身上……你可以去问问孩子，他们觉得贵族怎么样，得到的回答可能不一但绝对没有辱骂贵族的，那你去问问他们，敌国怎么样，得到的回答绝对是他们那个年纪能想到的最最恶毒的诅咒……提里瓦尔，我们厌恶战争，但同时，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我们自己需要战争……这是无能为力的事，我们难以化解存在于人内心深处的仇恨，所以我们只能试图转移，将这些矛盾转移到最无所谓的地方……尽管，这样很残忍，尽管，这样会造成人民的压力更大，尽管，这样会拷问我们自己的良心，但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这样……吗……那那些牺牲者……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对呢？”
“就像我们之前做的一样，给他们的家庭予以慰问，让人去送一笔钱，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死于英勇战斗，为了掩护战友而死……那个可怜的孩子会成为那个不幸的家庭的骄傲，也绝对没有他人会因他们没有孩子而嘲笑他们而是去尊重他们，称呼他们是勇者的家人，其实这样已经够了，提里瓦尔，更多的不是我们能做的，我觉得你本来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你现在问的一些问题实在是让人觉得狐疑，怀疑你到底是谁，提里瓦尔，你是被什么东西砸坏了脑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