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怯怯地敲开父亲的房门,果不其然罗十三就在里面翻着大部头小说——她想这一点姐姐和父亲真的很想,姐姐的书也几乎都是这个类型的。不同之处大概是姐姐并不喜欢国内著作,而父亲尤为喜欢吧。见她进来,罗十三和蔼地笑了,将一张什么夹进书页,合上书,“莎莎?进来吧。”
她迈步进门,并不先急着开口,而是将书打开来研究。书页间夹着一叶封在透明的塑料片间的青翠薄荷,面上写着“xx.xx.20xx.Ryoko.”记得自己好像也做过,不过是夹着枫叶,姐姐的是一片极薄的岩石切片,石纹繁密而优美,就像是云彩一样。但是几乎没有见过父亲用其他两张……果然是更加喜欢小凉么?
这个年龄和极牧差不了多少的少女开始有点嫉妒起妹妹来。不过,大部分还是喜欢。姐妹嘛,即使不是亲的也能给予爱,轻小说里很多这种情节,她也愿意去相信这是真的。
“Ryoko……”她轻轻念出来。“凉子。”很奇妙的发音,会在舌尖打转的调子。
小凉,据父亲说是在他的一次日本经商时收养的被家族驱逐的的女孩子。按理说现在的社会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但这个家族是有名的花道之家,而且独小凉这一个后苗,她是不愿意继承才不得不独自流浪的。罗十三本性还算善良,二话不说便要带回去,也很快办好了手续一类的东西。为了尊重她,名字只是做了小小的改动。小凉本人也没有什么意见,默默习惯起来。
罗莎现在有点后悔,毕竟小凉初到这个家那天她恰巧和同学出去旅行,也没法第一时间见个面。
现在小凉已经和普通的女高中生没有区别,同学谈及其家乡是她也会好好地回答罗氏祖籍而不是原故乡,就像是本来就来自那里一样。
为什么呢,难道她对之前那个家没有任何留念吗。
“爸爸……”她捏了一会,还是夹了回去合上书。书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拉斯科尔尼福为了证明自己的“不平凡”,杀害了阿利奥那和丽扎维塔。这个故事她不是很喜欢,却能轻易让她想起初音未来的《罪与罚》,一首用欢快调子唱着悲伤的歌。“为什么姐姐和小凉总是一副仇人的样子呢。我不明白——明明是可以成为超越亲姐妹的存在,我却没有见过哪怕一次也好的和睦相处。我就像是个中间人一样,姐姐会向我诉说小凉的不好,小凉也是这样。我不觉得国籍会成为理由。究竟是为什么呢?”她低下头,开始重复,“为什么……”
罗十三怜爱地抱住了女儿。这是他第一次了解到两个女儿之间的矛盾。之前稍有了解,也只是当做小孩子间的玩闹。
“我想,是因为相互之间的不服吧。罗蒂想让她明白‘我是大姐,应该敬畏大姐’,她学我那一套学的挺好,对自家无利的,朋友,爱人……就全部删去。可那是我的过去式了。小凉就是在这样的她眼中成为了‘无利的人’吧,毕竟她也是追求自由的人,否则当年就会苦苦恳求留下。这样的二人,矛盾自然就会产生。只可惜二人的‘耳朵’和‘心’都没法明了啊,才会认为对方与自己天生的不合。”
“如果你有耳朵的话,我便能让你听到这首歌了吧
如果你有心的话,我便能用这份喜欢包围你了吧”
电子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罗莎想去制止,却制止不了。最终耳边失去了父亲的声音,任由它放到最悲伤的那几句:
“呐,如果变得讨厌我的话就快把我杀了
才不要那种没法被你爱上的我”
模模糊糊的二人对峙场面也一点点呈现。针锋相对地展开了厮杀。最后的胜利者是……
罗十三只觉得怀中人一缩,整个人立刻慌张起来。低头看时,罗莎面色煞白,喉咙一直在发出微弱的声音。一开始还分辨不出她在说什么,重复多了就能听出来,她在说“不要”。不要?不要什么?他一头雾水。莫不是因为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更早的时候其实也有过一次,不过症状不明显罢了。
幻觉中,胜利者在说着什么。她说……“过去的爱有什么不好”“杀掉了有什么不好,你所讨厌的这样的我”“这才是伪造的真实啊”。
这是什么啊!她想喊,想叫,可是只能看着胜利者将失败者完全打趴,接着转头看向她这边——即使在“她”看来罗莎的位置没有任何的东西——给予灿烂的笑容,像演员在谢幕,然后将凶器没入喉咙。失败者在默默挣扎,终于爬了起来,却失去了反击的机会。她哭了起来。渐渐了无生息死去。
旁观者罗莎。也渐渐清醒,泪水无意识地流下。
“莎莎?!”罗十三急了,“你有什么事和爸爸说好不好?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爸爸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开心就好……”
罗莎轻轻点点头。吐出一句即使是因为精神不稳定导致的也让他禁不住心底一沉的话:
“我看到了,可能是幻觉……姐姐,被小凉杀死了。小凉她也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