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奋笔疾书写下这些东西开始,就已经意识到那些逝去的经历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我本可以将之深埋于心底,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将死去,把它们带到棺材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故事的起点大概要从几年前说起吧,几年前?不,太早了,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离我那么遥远,总之,就从那天我回到家开始说起吧。
那年,我还是在读的高中学生,方才一年级,不论课业还是人际交往都还算过得去,也想着是不是就顺着这样不紧不慢的人生轨迹走到头。但老天爷总喜欢和我开玩笑,就像得知父亲死讯后我平静到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态度。
“夜语楼是么?”
来报丧的是两个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感觉在年龄上应该不会大我很多,但从他们眼神中透露出的漠然中,我觉得,就人生而言,恐怕这两位早已走到了我望之不觉的境界。
他们拿出一份死亡报告,在我扫过那报告内容的同时,也得知了他们的来历和身份。和一般的家庭不同,从小,我就得知自己失去了母亲,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父亲只道是离婚了,原因并不加以说明。
可叹我从小也并非一个追根究底的人物和性格,再加上后来父亲也总是在外出差,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见得着一面。自然,这些东西,便随着父亲那有些陌生的面容逐渐飘远,压在了记忆深处。
两个男人没有逗留太久,但从他们的叙述中,我也得知了一些自己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对于自己的父亲,自己真是太过知之甚少。父亲对他的工作从来都是缄口不言,以各种方式应付,不过的确是收入不菲,就像我这等不太出色的学生可以进入本地算得上最好的中学也是全凭了父亲那有如开挂一般的经济能力。
原来,父亲一直对我敷敷衍衍甚至绝口不提的工作,竟然有着这样的隐情。海洋资源勘探,诈一听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只要稍微仔细思索一下,便很容易明白,这样的工作究竟有多大的危险性。
于是,父亲终于在进入工作后的某一天,消失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海洋深处。
“很遗憾,令尊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不过整理过后他的一些遗物会送到府上。”
可笑的是,身为他的儿子,却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却清楚地记得,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个许久未曾见过的,而以后也不会再见到的父亲,在暴雨中趴在一块礁石上,那是在海上,电闪雷鸣,并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可笑的是,他居然还有心情摸出一根早已湿透的香烟叼在嘴里。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好心情,打算继续去上学,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好像现在也只能乖乖去上学了。
说不上好坏,今天的天气只是被厚厚的云层闷闷地压着,偶尔透露出的几缕细小的阳光也难以驱散人心底的阴霾。往常一样,我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老师没有进来以前,教室里永远都是乱哄哄一片。
只有一个角落里并非如此,那是一个女生,长得太过秀丽,薄薄的刘海有些随性地划在鬓间,低垂下飘起丝缕。
我总会把目光不自觉地放到她那里,事实上,这么做的男生并不止我一个。这个年纪了,稍微有些青春的想法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而作为整个学校而言都最为出众的少女,她自然也应该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才对。
不过今天对于我来说,也许真的不是个什么好日子。她抬起头,顺着我的目光与我对视,可叹昨天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的大脑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并没有第一时间把目光移开。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我可不想就这么和她对视下去,对我来说这有点像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可似乎我也一时间找不出什么把目光移开的理由。而接下来的一些事情似乎也有点太过出乎意料了,她就那样放下了手里的书,轻轻合上,就这么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边上的同桌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什么,还是在和另一边的同学有说有笑着。
“夜语楼?”
她轻挑着眉毛,这是入学以来我第一次见到她脸上露出恬淡以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像是挑衅,却更像是一种感兴趣的表情。
很快,不少男生注意到了这边,也难怪,这等人物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不少人的神经,自然,我也逃不过这些同学的一些注视。
“有什么事吗?”
装傻并非我所愿,可眼下我好像也只有这一个选项可以执行了。
“有些事情想和你稍微聊一下,不过现在时间好像不是太宽裕了。”
她抬起手腕,那是只有些精致的腕表,看起来相当名贵。
她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继续变得恬淡安静,目光只是集中在手里的课本上。
很快,上课铃响彻……
这绝对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在我看来,我好像摊上什么麻烦了,倘若她过来只是把我盯着她看的事情摊开稍微羞辱一下倒也没什么,可这样反倒有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总归是把我卷入一些不大擅长的人际风暴之中。
“喂,吴月找你干嘛?”
同桌白晓宁,绝对不是个省油灯,同我一般,课业惨淡,不过与周遭一众同学之间着实打下了不错的关系,听说私下里还有个百晓生的外号,可见消息有多么灵通了,足以称得上学校里最有名的情报贩子了。
自然,“和校花的小秘密”这种劲爆的消息他不会放过,再加上身为同桌的我就在身边如此便利,竟然连下课都没有捱到,就直接问起了我。
不过这次他不得不失望而归了,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如实相告下,看他吃了死耗子一样的表情也颇为有趣,难得让我稍许驱散了得知父亲死讯后的阴霾。
但吴月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事,也着实让我好奇了一把。不过她并没有指明什么时候来找我,这么一想,似乎眼下并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反倒是因为父亲去世的突然,家里还有一大票问题需要解决,一瞬间我才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马上就要不属于自己了,父亲去世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一天的课程下来让人有种想要撞死的冲动,课下作业有多少?也许每一课都并不算多,可十几门科目累加下来那简直就是要命的事情。想想自己每天还得出门买菜做饭处理一些不得不去做的家务,整个人都要变得形容枯槁了。
高中的课程都是两节课连在一起上的大课,除了课本内容太过冗长之外,另外最大的原因则是老师们的排课问题,延长课程的长度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这样的问题,让所有老师少跑两趟也能更好地备课,但苦了的却是学生们,两节课连着上下来,脑袋里恐怕已经难得再拐弯出来上下一节课了。
我甩甩脑袋,尝试着让自己更清醒些,可那些老师们催眠手法不可谓不高明,又岂是我这小小一介学生能逃得了的。
昏昏沉沉地回到家,只觉得脑袋已经差不多当机了,腹中饥饿到没有力气做饭,好在父亲家产颇丰,就算是倒霉挂掉,还是留下了不少私产,夹杂在那些被送来的遗物中,其中两张银行卡,不巧密码我也清楚,而后那家公司也送来了父亲事故后的赔偿费用。看那动作之快,简直有些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太过专业了本来就是做这个的。
钥匙插进锁孔之前,我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我脑袋里离家最近的一个有外送服务的饭店。可就在我打算进一步选择菜单的时候,我的家,对,那是我的家,在我还在外面的时候,门从里面竟然就打了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我熟到不能再熟的面容,而这张脸的主人也是我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