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父亲的葬礼,我并没有去筹办,只是安安静静地把他的遗物整理好放置在了他生前用过的房间里,房间的摆设保持不变,我会抽时间去打扫一下。这也许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了,很不幸,自出生起,我就没有过什么家里其它亲人的记忆,有关于父亲的一切,似乎只有我是他的儿子一点。
不过令我惊讶的是,今天早上,却发现了一个让我有些惊诧的人物。
废柴,我的老哥,为什么叫他废柴我已经记不大清了,总之,父亲也好我也好,都是这么叫他的,他只比我大了三岁,要说这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踩着及格线上了个破落大学,入学还不到一年就失了音信。
父亲去世,总归是见到了这位兄长,不过与其说是兄长,见了他我可并不觉得有什么助力,只是想着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你不需要上课么?”
吃饭的时候,我这么问起他来,按理说,现在还没到大学放假的时候,难不成这家伙又被开除了?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可经常出这种幺蛾子,现在想来都是老爹补洞补得及时才没让他辍学,但要说他能安安全全上到大学,我也只能感慨这个社会的宽容和老爹的神通广大了。
“啊,被开除了呗。”
这家伙说话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倒也见怪不怪了,也只道了声“嗯”。
“老爸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我本来想试探一下,但又仔细一想,其实没有必要和他藏着掖着。
“马马虎虎吧。”
他扫荡饭菜的速度极快,从来有他在家的时候我就得多做一份宵夜以免自己在饭桌上落败后晚上饿得睡不着觉。
“你怎么看?老爸这里的钱倒是还够些,学校的学费是一次三年交齐的,我打算高中毕业后就出去找工作,你被大学开了......”
现实中遗留的问题不得不让我把这些不大好看的事情拿到桌面上来说,但废柴老哥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反应,只是哦了一声便继续扫荡饭菜。
要说废柴最值得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那张脸了,清清秀秀不觉斯文,反观这点,在我身上反倒是一点体现没有,有时候还真难以置信我们俩是一个爹妈生的。
“啊,了解了解。”
之后,他信誓旦旦地在我面前表示一定会找到份工作争取不做废柴。
可我太了解他了,这家伙除了吃睡闯祸以外一无是处,如今父亲不在,凭我怎么制得住他,不对,就算是父亲在的时候也只是给他补洞,哪里制得住?想到这里,我又不免一阵苦叹。
总之,暂时,老哥就在家中住了下来,所幸的是,几天前,学校不知为何放了假,也没有对学生们做个具体解释,只是说开学要等通知,这不少家长怨声载道的同时,也让这些学生们有些喜出望外,倒是也缓解了我一个人生活的苦处,最近把积累的脏乱衣服收拾出来好好洗了一遍干净。
当然,老哥那一大包脏衣服也得我来代劳,看样子绝对积攒了不少时间。
正当我累得头昏脑涨的时候,月月来了,说起来,自从那天在操场上和她说过那些话后,我就再也没怎么再见过她,以为是她有些生气了,不过今天又找了上来,也让我是有些意外。
“怎么?不欢迎?”
她笑眯眯地望着我,倒是让我有点不大好意思了起来。
我把她请到了屋里,就这么看着她,觉得她来应该是找我有什么事情。
“看起来最近你很忙啊,我来帮你吧~”
家里乱糟糟的样子被她看在眼里,我自然也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她似乎真的只是单纯来看看我的,如此说来,擅自以为她生气的我还真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哈~小楼,做好饭了吗?”
老哥不合时宜地从自己卧室里走了出来,依旧睡眼朦胧,我瞅瞅太阳,已经晒到三竿了,心道这家伙也太懒了。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见月月,我再怎么不情愿也得把他们互相引荐一下。
“嗯?三月花家的?”
怎料我老哥虽说迷糊着眼睛,还是嘴巴里吐出个所以然来。
“哥哥好~”
而月月似乎也早就认出了老哥一样,好一副乖巧做派。
感情半天只有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啊,好饿啊,小楼,饭好了吗?”
这货还一副懵逼的样子望着我要饭,我感到脑门子里没来由窜起一道怒火。
“没饭,想吃自己去买。”
说罢,我甩头往椅子上一坐,不再搭理他。
只是月月这时才笑眯眯地对老哥耳语几声,然后眨眨眼又坐到了我身边。
“哦~你是想问我怎么认识三月花家小姐咯?”
这废柴总算明白了过来,看样子也还真不像是装的,但总觉得这家伙一定知道不少事儿在瞒着我。
“嗯......从哪儿说起呢?啊,对了,这么说吧,就从十年前我和老头子去三月花家办事儿的时候说起,那年我记得你也跟了去了,大概是你六岁的时候吧?”
老哥晃着脑袋,回忆起来。
我一想,我6岁的时候,也就是老哥9岁,虽说六岁的小孩儿记事儿可能不是那么清楚,但九岁的孩子可就有了一定清晰的记忆了。
“我记得当时我们去办事儿,但你太小,就丢到三月花家后院儿里去了,不过,老头子和我去接你的时候不知道你怎么就跟这位三月花家的小姐混在一起了,小子还挺能耐。”
说到这里,老哥有点没好气地嘲讽道。
“然后呢?”
我当然好奇接下来的事情,毕竟重点可能就在这里了。
“然后?然后你还想干嘛?当时你才六岁啊,想办事儿也想太快了吧?”
这家伙果然不靠谱,我只觉得自己脸应该黑得跟锅底有得一拼了。
“我是说!婚约!婚约啊!”
我愤怒地揪着他的袖子吼了起来。
“婚约?”
这家伙好像给我谎晃得有点不清,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儿来。
“哦~”
直到片刻后,他才恍然大悟一般一合手。
“你是说当时你们三月花家小姐说的那个吧?确实,三月花家也提出来了,不过我和老头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只是老哥这么摇摇晃晃一说,坐在身边一直笑眯眯的月月脸色骤然一变,那是一种我都不敢直视的目光,充满着愤怒和不解,就这样望向老哥。
不过老哥似乎神经大条得有点过头了,竟然完全毫无感觉。
“月月,老哥,那个......”
我当然也嗅到一股不大对劲的味道,事实上,身边所坐的这两人,对于同一件事情的叙述在根本性上发生了变化和不同,这让我很纳闷。原则上来讲,我的确应该相信老哥,但这家伙太不靠谱了,让我不得不从原则两个字上把他剔除掉,但这种事情老哥又没有理由撒谎来骗我,而且叫他这白痴撒谎本身就是一件相当有难度的事情。
“婚约是真实存在的哟~”
月月的目光并没有持续太久,等转过身来面对我的时候,已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我却着实高兴不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对这一切的瞬间我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诶~算啦算啦~难得三月花家小姐来一趟,小楼,赶紧去做饭啊,你还真打算把你亲哥饿死?”
老哥一副死相简直蠢到不能再蠢,但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真的,总觉得他在说亲哥两个字的时候稍微加重了一点。
但我没有反驳,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月月了,如果真的如同老哥说的那般,那婚约本身就是个不存在的东西,那月月为什么要骗我呢?时隔多年,作为一个儿时的玩伴,我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她去欺骗的呢?
我走进厨房,带着满脑子的疑问,但随着锅里那诱人的香味慢慢浓郁,我便暂时抛开了那一切疑虑。
只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客厅里。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啊,哥哥......”
吴月笑眯眯地面对着老哥,而正如我们总称呼他废柴一样,他不修边幅的样子真的太过笨拙。
“哪里哪里,三月花家动作还是挺大的,只不过,就差那么一丝丝,要是派个将军来,说不准我就危险了~”
废柴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过动作幅度偏大,还不忘伸个懒腰。
吴月并没有继续答话,只是冷冷地望着废柴,可废柴像是再没有了力气废话,只是趴在桌子上懒懒地画着圈圈。
“哥哥......我是真的爱语楼,不管怎么样,请你不要再阻碍我们。”
良久,吴月低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我不是在阻碍你们,而是你,你只是单纯地把这种感情强加于小楼,他的感受你不会去理解的,总之,我和老头子为他做了这么多,总不能让你一把手把他拉到那个世界吧?”
废柴的话有些模棱两可,吴月仔细思索了起来。
“你们误会了,我也不希望语楼卷入那些事情里。”
吴月认真道。
“只要你还是三月花家的人,就不会有误会,你我都清楚,意外,误会,这种托词仅仅只是骗人的把戏。”
废柴直起身子,目光说不出的清澈,一改以往浑浊的气息。
“我会放弃继承三月花家的权利......”
吴月的表情说不出的坚定。
“WOW~我差点就相信了,不过我有我自己的判断,现在你还没有过界,我不会太过分,毕竟三月花家根深蒂固,我孤家寡人一个,惹不起。”
废柴仿佛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光着脚蜷缩在椅子上,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