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时日无多……”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荒唐的笑话了,尽管对于我来说它可一点都不好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殡仪馆回来的,只是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天花板上裹着繁奥复杂的纹路,错落拼接的方块让我有种被时空抛弃的差异感。
我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完全不似我生活过的地方,简单的摆设却因那奇妙的壁画而变得不凡。我躺在床上,一个身影款款向我走来,曼妙的身姿,熟悉的面容。
“宁静?”
我起身,虽说脑袋还是晕晕沉沉,却顾不得许多,我总还记得,在我记忆中的前一刻,我还呆在殡仪馆,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
“你不会活太久了,就这么不想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她饶有兴致地浅笑,阻止了我起身的动作。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我不觉得她在开玩笑,毕竟就算是作为一个笑话而言,这样的理由也太过牵强了。
从宁静的话里,我得知,我将死去,我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从那星星点点的记忆中不难想到,应该和那小女孩儿有关。
“听说过诅咒吗?”
她矮身坐下,就在我床边,眼睛里透着些许幸灾乐祸。
我一言不发,等待着她给我的解释。
我们聊了很久,又或者说只是单纯地听她的叙说,我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一直以来,我都是作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局外人被卷入这些事情当中。
最古老的时期,那是人类文明鲜少记录的时代,统治着我们祖先的,是我们如今无法理解的力量,他们被奉为神明,亦被忌讳为恶魔。我们从它们那里继承,学习,在尚未冲破蒙昧之时与之结下了深刻的宿缘。
古老的巫女们将恶毒的祈求奉上,在它们耳畔低语,达成了某种极为严苛的条件之后,便形成了诅咒。很不幸,在千百年后的如今,我亦成为了这黑暗传统的又一个牺牲品。
我翻了翻手掌,一条细不可查的黑线蔓延,它从我臂弯处开始,向着我的指尖处流去。
宁静在我的手腕上系了条红绳,她说,这是她最后能帮我做的,仅仅只是延缓诅咒蔓延的步伐,它将依旧生效,在黑线蔓延到我指尖的刹那,神秘的存在将夺走我的性命。
“有关于那些,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太多,珍惜你为数不多的生命吧。”
她叫我好自为之,独留我一人走出了这个房间。单独呆了一会儿后,我也起身离开了这里。我走出门,发现咖啡店就在不远的地方,鬼使神差般,我推门而入。
乔老师正端着一杯咖啡细细温存,他扫了我一眼,示意我到他身边去。
像几天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那般,我们相对而坐,只是少了一张薄薄的报纸阻隔。他有些懊恼的样子,嘱咐我把手伸到他面前。
我照做,他摆弄起了我的手,他仔细研究了起来,不知是过了多久,才重重叹出一口气。
“你的情况,你自己了解几分?”
他皱着眉头,浑不似我印象中的流mang教师,颇有些关心学生的样子。只是,我早就忘了在意这些细节,父亲的死讯才刚到没有多久,想着就算立马跟上他的步伐离开这个世界,也倒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我真是够倒霉的。”
说不上愁眉苦脸,可叹息中无不透露着的无奈,也正是我当下最难以掩饰的心情。
“宁静给你稍微做了些处理,应该还有些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他沉着目光,口吻中表现出并不是特别乐观的语气,可能,这也就是我的命了。
自那以后的几天,我都没有再去咖啡店上班,只是有些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老哥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废柴相。说到底,我还挺担心我死后他该何去何从呢,可终究是无力改变的事实。想想这两天自己所见到的一切,也终究是不得不感慨,就算是临死前,好赖也长了一把见识,这波不亏。
很快,学校重新恢复课时安排,我又得滚回去好好上课了,月月依旧不厌其烦地骚扰着我。我有些在意那天夜里我们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不过月月的理直气壮的回答总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可叹我时日苦短,好歹也算是把这一夜初哥交代了出去,只是这便也将是再没了后话的珍藏回忆了。
“语楼,啊~”
她愈来愈大胆了起来,似乎那天在饭桌上和我摊牌后,更加肆无忌惮了。
班里,一众男生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我也是虎躯一震,毫不客气地咬下了她递到我嘴边的蛋糕。
“生日快乐~”
她轻轻附在我耳边,便是明目张胆地宣告了我们之间的情侣关系。引来了周围一片唏嘘和谩骂声,当然,首当其冲的受害人除了我还有谁?
人之将死,我却也早就没了那么多顾忌,我喜欢月月吗?我问自己,就如同她每天都要问我好几遍的问题,我总是敷衍着,大概吧,也许吧?她不会深究,但依旧每天不厌其烦地问,就像种习惯,但我总觉得,她是在期待,期待着也许有一天我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究竟是什么呢?那答案?藏在我心里的,也是一个迷,我的记忆中,对她真的是恐惧吗?她拔出匕首,在我腹上刻划着,究竟有过什么?我该对她坦白这一切吗?
“喂~语楼~”
白晓宁有些神秘兮兮地给我打了个眼色,我看了看正在讲台上陶醉在自己演讲中的英语老师,转过身来丢给他一个不解的目光。
“今晚班上同学组织去唱K,来不来?”
他压低声音,小声地问道。
我不禁有些发愣,要说这同学聚会一起出去玩,那是向来不会找到我的头上的。回忆起过去多年上学的时光,似乎很少有愿意和我相交的朋友,换句话说,也总怪自己并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性格。
偶尔去换种生活方式,也许也不错吧?倘若换做以前的我,是不可能这么想的,但如今,我也算是自知没几天好活,自己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白晓宁笑嘻嘻地锤了我胸口一拳。
“我说你这小子,放假几天不见,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浅浅笑着,不作声,又把目光放回了在讲台上依旧陶醉在自己发言中的英语老师身上。只是不觉间,又有些期待今晚放学后的活动了,也许自己真的变了。
只是我并不知道,在我和白晓宁这同桌上课密语几句之间,不远处,无月的目光,正伴随着她的脸色变得及其阴沉起来。
大概,那样的无月,并不是我心里会喜欢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