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乔一雪的过去,或许有个人是例外,老人总会懒洋洋地躺在自己的庭院里,偶尔也会去学校的图书馆里走一遭,他并不会刻意地隐瞒行踪,反正对于校董会那些人来说,自己这个退休的老校长早已没有了什么值得去关注的价值。
一高里总少不了一些极具天赋的年轻人,也许他们会额外关注。可老人累了,这些烦心的事情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在他的一生里,教过不少人,也收过几个徒弟。年轻时,有人慕名而来,他便也收下了那些看起来破为优秀的孩子。
可总的来说,他这一生,也只有两个徒弟算是得了自己的亲传。那年,战争刚刚爆发不久,不少人流离失所,那是个孤儿,他穷得付不起自己一个硬币。
“我想学些戏法。”
他看自己的目光里有种特别的追求,不是野心,也不是追求,只是一种单纯的乐趣。
“你很喜欢这个吗?”
那年老人还不是老人,只是个站在街头卖艺的年轻魔术师,不过战乱年代,很少有人来看他变戏法了,收入并不算很好。饥一顿饱一顿那是很正常的。
“它可以让我吃口饭。”
孩子的目光里有些躲闪,但魔术师看得出,那种渴望。
“你想吃饭,我便教你吃饭的东西,我再问你一遍,你喜欢它么?”
魔术师笑着问道,没有拒绝孩子的请求。
可那孩子终究还是未曾回答自己,只是躲闪着眼神,不敢直视自己。
想来那可能就是那时自己唯一的一个弟子了吧?生在那样一个年代,不得不说活着便是一种奇迹,魔术师流窜于大街小巷,总少不了要为生计奔波,又怎能照看得住那么小一个孩子。
“你跟着我,吃得不饱,也不曾穿暖过,苦么?”
有天,魔术师把徒弟叫到身边,他比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更瘦了。兴许也就是那时便动了恻隐之心吧。魔术师决定教他一些能吃到饭的东西。
“从今天起,我要教你一些真正的戏法儿。”
魔术师笑着,拿起了屠刀。
遵从自然下的法则,兵士们做着无畏的牺牲,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牺牲,又是否死得有所价值。
“知道么?人的价值,积累于他整个人生大的高度,他可以上天,入海,探求真理,大到宇宙万物,小到尘埃雨露。”
魔术师讲述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少年是个天才,真的便很快通明了这之中的意义。但他仍有着魔术师不太满意的一点。
“老师,花鸟鱼虫皆有命,命理囊括这之中的所有可能和万物规律,可命数却只能在这之中择一而从,那这花鸟鱼虫的生命高度,究竟有多高?它们的价值,又有几何呢?”
他的悟性太高,以至于让魔术师都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可魔术师虽然不知晓花鸟鱼虫的生命高度几何,却又如何不懂得浅显的欺瞒诈骗之术?
“你我生而为人,花鸟鱼虫虽有命数,或许与我们别无二致,可它们毕竟不同于我们,跳脱不出自己的道与理,我们为人,所以看得清他们极致的高度。”
魔术师没有选择敷衍,却也无法回答细致,只觉得自在之人在世,却不知哪里有自在之花自在之鸟自在之鱼和自在之虫。
“那它们能否看得清自己的高度?”
“也…..也许吧……”
魔术师不知道答案,那是个无穷的问题,就像你永远不会是另一个人一样,他的喜怒哀乐你看得到摸得着却懂不了。
“那我们呢?如果我们看不清,谁又会像我们看花鸟鱼虫那般看着我们呢?”
孩子的脑袋里塞满了问题,魔术师看不见自由和无拘无束,有的,只能是困惑。
“来吧,今天就教你如何看清自己。”
那是个战争的年代,魔术师知道如何让一个人看清自己,用血,打碎梦境,用杀戮,驱逐不安。
魔术师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滚滚落地,那大概是他留在孩子眼中最为深刻的一个形象了,原来变戏法的刀,还真的可以将人杀死。孩子心中的戏法悄然破灭,或许这就是魔术师想要的结果。
“他们死了,不会动了……”
孩子的眼神空洞,仿佛被那暗红的血水吞噬。
梦碎了,就如同想象死了,你总认为这世上有着无数可能,却总忘记自己仅能抓住那一种,一总认为这天空是自由的,却怎会想到自己的翅膀也会折断?
只是,天才总是出乎人的意料,孩子依旧跟着魔术师,从魔术师身上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起源者,但他从未杀过一人,甚至不曾伤害过一草一木,起源之战是那战争最开始的由头,或许这也该由起源者们终结,可他们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手上有多少人命,又会有多少人死去,他们没有所谓的职责束缚,造就了人间炼狱,战争,一遍一遍重复着悲剧。
孩子渐渐长大,成为了有名的起源者,而这名气,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跟随着有着起源界最顶尖头衔的老师。魔术师或许曾对这弟子抱有很大的期望,可他越来越少关注于那些起源界之间的事, 他总是出入于死尸聚集的地方,他尝试着赋予尸体新的生命。
“没用的,就算可以让他们站起来,那也不再是曾经的他们了。”
魔术师这样说着。
“可他们确实又得到了新的生命,也许有一天会回去呢?”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荒唐的话,也许那个天才少年只是自己的错觉,还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
每每到这个时候,魔术师总会唉声叹气地后悔自己收了个没用的徒弟,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从未怀疑过弟子是个天才,他总会告诉别人,这是自己最有天赋的弟子,或许不是最得意的,可他从来不会看错。
直到那样的一天来临,魔术师的徒弟才永远被人铭记在了心底。那是一场遭遇战,双方都有数量不菲的起源者参战,称得上当时最大规模的起源者战役,混杂着普通的兵士,至少数百个起源者卷入了战斗,那是怎样的一股力量?
毁天灭地的战斗最终以亡者举起的大旗而告终,那是魔术师的天才弟子,他成了唯一的胜利者,在最残酷的年代,以血泪证明了自己的强大。
只是从那以后,他便不怎么再与人交谈了,渐渐改变了性情,虚假,客套,甚至就在面对自己的老师时,也堆满了笑容的脸,令人作呕。
战争终于被有识之士画上了句号,在那个惨痛的年代,背负最强之名的十三人制定了新的法则,适用于起源者们,那时起,作为那十三人之一的魔术师彻底抹去了有关于那孩子在战争中的一切表现。
如今,又是坐在自己的庭院里,老人悠悠地品着茶。
“仅仅是一把刀和一个古老家族的小辈,还是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