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坐在那里,咖啡店的生意清淡了不少,就算一个大美女坐在这里,也不是有很多人愿意来的样子,很难想象,那些总喜欢往这边跑的顾客竟然都是冲着乔一雪这个没什么特色的老板。
乔一雪死了,这大概是我本年度听到得最有意思的冷笑话了,的确,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一下乔老师,虽然在十七和阿哲口中,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我试着把自己在地宫中的见闻同宁静分享,可宁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倾听。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和乔老板一伙的?”
她看着我的目光有种无聊到了极点的淡然。
不过这也免了我亲口把这个问题抛出来的尴尬,于是,我闭口,沉默不语。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我想先问问你,在你眼中的乔老板,是个怎样的人?”
宁静给我泡了杯热咖啡,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但她却很喜欢。
浓郁的香味儿自那细腻的棕色表面腾起,缭绕着白蒙蒙的香雾。让我有一丝活在幻境中的错觉。
是啊,乔一雪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在我的心里,真的就那么重要么?十七也好,阿哲也好,他们也从未说过乔老师什么十恶不赦之类的话,甚至在阿哲评价那人造尸王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她些许赞叹。
原来,一直觉得乔老师十恶不赦之人,竟然就是我自己。
“我并不觉得他是个好人。”
可我并没有办法去形容他是个那样的人,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凭借着自己的臆想胡乱地猜测,我必须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
“是啊,这世上又有几个好人?就算他真的让某些人觉得自己是个好人,那他便一定会是一个好人么?”
宁静的话永远都是那么地平心静气,只是连一声叹息的尾音都懒得加上。
“我和乔老板认识不太久,大概两年多,很抱歉我不像你说得那般那么了解他,不过就一个老板而言,他对我算是不错的了吧?如果把话头交给我,也许我会称呼他为一个好人。”
宁静的回答让我有种失落,也许是突然发现我们在某些问题上并不是那么地一致吧?可是转而我又使劲摇摇头,天呐,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总之,乔一雪死了,这也许就意味着我在这家咖啡店的打工正式结束吧?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说句实话,我并不希望把太多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特别是自己亲近的人,我想起了那个废柴老哥,又想起了无月。
“啊,我想,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到这里吧?”
“只是来喝点东西的话,也能来的。”
“太贵啦~我家的经济状况其实蛮差的。”
总之,我们的对话也便到此为止了,我收拾好东西,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要拿的,只是来这里前,我曾去了学校一趟,带走了自己的课本以及其它东西,和班主任说明了老爸去世的事实,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辍学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会和无月以及老哥说的,严格来说,老爸的离开对我而言不过是一次改变,更加遵循自己意志的变化,命运就如同那错综复杂的树状图,我们从开始的一个点掠过时间,变成一条线,在那白纸的任何一处,都是一个分叉点,也许我的人生本应是一条笔直的,没有任何特点的线,可此刻,它离开了那笔直的未来。
它将走向何处,我并不明白,但我能做的,只有走下去。
回到家里,老哥不见了影子,不过到了饭点总归会回来的,就像家猫一样,在外面浪够了,总是会回来吃点东西。
我把东西都搬进自己的房间,不得不说,高中课本的数量还是非常恐怖的,就这些试题之类的东西,把一个人折磨疯掉还真不算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原来只有当你离开原本所处的位置,才能更清晰地看到,那层叠重压之下的呼吸是多么地令人崩溃。
我叹息着,有种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是啊,我不必再考虑太多与我无关的事情,乔一雪牵着我的鼻子把我送到了地宫,然而我并不再需要去追究这些了,人死如灯灭,就算那人生前万丈斑斓,再多过往又怎能追寻。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平日里一个人住惯了,也并不是特别需要打扫,只是等老哥回来后的这段时间,才发现,这房子真是乱得不行。
“稍微…….打扫一下吧。”
我环顾四周,终究还是皱着眉,没有闲下来。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真的是已经太晚了。忍不住又躺在沙发上,回顾起了最近一系列的变迁,忍不住苦涩地哼笑了一声。
不久,无月敲响了我家的门,可我没有去开门的打算,家里的灯我也早就都关掉了,怀着一种自己都不能信任的侥幸,就这么装作家里没人的样子。
【咯嚓——】
果不其然,她打开了门,面目平淡,连打开灯的意思都没有,借着月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说……”
我也很希望强势地宣布一下民宅私有这种捍卫主权的话,可总是觉得,在面对她的时候,气势总不由自主地弱下三分来。
“我有听班主任说你的情况。”
无月率先发难,堵住了我的嘴。
我踌躇起来,目光些许躲闪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些事情,老实说,真相总是在这种逼迫着必须阐明的情况下难以出口。
“如果是学费的话,我这里还是可以负担到你足够大学毕业的。”
无月说话的时候,总喜欢直勾勾地盯着我,她不眨眼,我便猜不出她的心思,也是,我又什么时候把握到过她的心思?
但我终究还是有了些作为男子汉的担当,我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她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也望着她,她一言不发,我只好先试探起来。
“不需要知道,我有调查过,夜叔给你把三年的学费都交齐了,按理说,上完高中并不算什么大问题,就算考虑到将来升学,也并非山穷水尽。”
果然,她早就仔细调查了透彻,想来,既然找到了这里,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也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啊,虽然很感激……”
我抿着有些发干的唇,这是我长久以来想说的,也许不会有什么效果,但姑且她对我的感情真的怀有念旧般的好意,又能否给予我这微不足道的尊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