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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跑进雨里,迎着扑面而来的稠密水汽、脚踩水坑狼狈地往操场中央跑去。
她很快站起来了,低头瞅瞅沾了半身的污泥,抬头看到跑过去的我。
“被看到了。”她苦笑。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现在要紧的是你已经淋了那么长时间——咦,你是冬岭?”
“现在的样子不太好认吗?”
“我觉得你应该先回去把衣服换了。”
冬岭从我的伞下走了出去,重新回到雨中。
“唉你这,啊?”
“先把身上的泥冲干净。”
“哦。”
冬岭站在雨中冲洗身上粘的泥。
雨天的操场变得泥泞,表面的土壤被水泡软,再过一会儿该积起小水洼了。
冬岭相当于是穿着衣服在雨中洗了个澡,她冲干净后躲进伞下来。小小的伞在这么大的雨中要替两个人挡雨有点勉强,她的半边身子仍在伞外淋着雨。
走到教学楼,我把伞给了她。
“快回去把衣服换了。”
“嗯,谢谢你。”
回到教室,同学问我怎么去了这么久。
“碰到冬岭,她被雨淋湿了,把伞借她了顺便说会儿话。”
“冬岭?她在干嘛被雨淋了?”
“不是很清楚。”
确实不清楚她到底在干嘛,我也不想再透露更多,于是含糊带过。
我对冬岭没什么深刻的印象,只知道她是同班同学,平时比较沉默寡言,好像跟谁都不是特别熟。
但这次之后印象绝对是深刻了,好夸张啊,在雨里跳舞。书里倒是见过会突然冲进雨里的人,但跳舞还这么厉害的没有见过。
她个子比我高一点点,平时也没感觉身材有多好,就普普通通,但看她跳舞的时候只觉得好看,可能跟衣服湿了也有关系,那一挥手一抬腿特别有魅力,会没来由地夺走别人的视线。
就在我回忆时,冬岭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整个人湿漉漉的就要走进教室,我连忙跑过去把她拉回走廊。
“怎么了?怎么没换衣服?”
“忘带钥匙了,我是来还你伞的。”
“那你今天就这个样子?”
“下午的课不上了,找个地方等放学,那时家里应该有人了。”
我带着强烈的疑惑看向她,她很认真地回望我。
我倒是有办法,可以带回家借浴室给她洗澡,借衣服给她穿。但毕竟不是熟人,还是会有点介意。
在我纠结的时间里,冬岭似乎默认对话已经结束,打算走人。
“谢谢你的伞,我走了。”
“诶等等,你等等。”
冬岭回过头,等着我。
我还是觉得不能让她就这么把下午的课翘了。
“你来我家吧,借你浴室和衣服。”
“不太好吧?”
“总比翘课好吧?”
她迟疑着,在思考。
我忽然反思她这句“不太好吧”是不是在说她自己不想用别人的东西,特别是穿别人的衣服,而不是在担心我的想法。
但也没其他办法了,除非她执意要把课翘了,那我阻止不了。
“你不会介意吗?我穿你衣服。”
结果她确实是在担心我的想法。
冬岭的疑问让我心头的担心完全放下了,我是没有关系,把平时比较少穿的借她就好了。
“把平时不怎么穿的借你就好,而且也只要撑过这一个下午就行。”
我回教室又借了一把伞给冬岭,然后带她回家。
冬岭不怎么爱说话,一路上没见她主动说过什么。
而且当我只是发表类似“雨什么时候停啊”的感想时她很多次连附和都不附和,不过每次只要是提问她总会很认真地回答。
到家,找了套旧衣服给冬岭,告诉她洗完来房间把头发吹干。
虽然是已经很少穿的旧衣服,但以前经常穿的时候还蛮喜欢的,忽然感叹时间过得好快。
我坐在床边往后一仰躺到床上,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浴室不在很近的地方,并没有从里面传出来的水声让人遐想;我们都是女生,对彼此不会有那方面的欲望;我跟她完全不熟,甚至不能一眼认出她是她。
而且远远有更值得探究的事情,比如我很想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突然冲进雨里开始跳舞,说得难听点像个疯子。
冬岭洗完澡过来,我刚想提问,她开始吹头发了。
超过肩膀一点的中长发,刘海看起来很随意,跟她给人那种随性的印象挺搭。
吹完头发她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会儿,然后很正式地道谢。
“很感谢你能帮我,洗澡很舒服,衣服也合身。如果你有需要,我有能力,请一定找我帮忙。”
“我一定会的,但是我现在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雨里跳舞?”
冬岭笑了笑,望向我身后的窗户,似乎在想该怎么解释好。
“我只是好奇,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
“主要我怕你会觉得这个答案太敷衍了,所以在想怎么解释比较容易让人接受。我当时想的是要不要试试在雨里跳一次,感觉会是不错的体验。就这么简单。但如果你想要更详细的解释,那可能我是那种比较心血来潮的性格,有时候觉得有的事情好像很有意思就去做了,不会想太多。有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很可能只是一点点好奇心。”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蛮有意思的。”
“谢谢夸奖?”
要赶回学校,没聊太多我们就走了。
还有好多想问的没来得及问,但有些可能不方便,毕竟关系没那么近。
感觉跟她聊天还蛮愉快的,庆幸有这样一次机会,真的是很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