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中，老旧魔石灯照射的昏暗光线里，有细屑飘荡的痕迹。周围的一切如此寂静，但案桌上的墨砚尚未凝固，而那只勾勒笔迹的毛笔被甩在了门前。
钢靴绕了过去，脖颈缠着丝带，眼球呈现不自然的绿色，煤黑的泪迹留在苍白死气的脸上，从桌椅边的地面望去，艾伦特能逐渐发现一只被遮挡住的干瘪手掌。
索里安静静的伏在地面，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礼仪短袍，似乎是刚从所谓的弥撒回来。
艾伦特在他边上站定，观察了一番，索里安的背部的披风整洁，除了桌椅角与地面有一处新的挪痕以外，似乎没有任何其余痕迹。
索里安的瞳孔紧缩，仍然维持着睁大的状态，面容拉长，下巴甚至夸张的有撕裂痕迹。
艾伦特顺着他倒地姿势的方向望去，那里只是一个角落，陈旧中仅有一幅暗色调的女孩画像，只是面容模糊。
稍微走近一些，污黑的画框底部的木框上刻有潦草的字迹，精通禁忌的疯女，似乎是画作的名，却如此随意且肮脏。
但又被放置在这眼神能扫过的地方，将倒掉的椅子扶正，印象里每次索里安总是会对着这边喃喃自语。
艾伦特仔细回想起来，对于亡灵来说，艾伦特总是会感叹被组合后，记忆的牢固程度实在令人意外。
“艾伦特，我之前曾迷恋过女子的躯体，可如今却令我反胃，通体恶寒，万幸你时常穿着包裹全身的轻甲。”索里安曾经说过，索里安总是会自言自语，甚至不在乎自己是否认真听。
“艾伦特，我和你说过那些心生歹毒的人，是如此难以捉摸，没准在你痛苦扭曲的挣扎时，会想着晚餐吃什么。”
“艾伦特，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自视不过是一团装着疲惫灵魂的已死之人，或许研究如何让亡灵的记忆储存能让我不至于太早发疯，谁知道呢，没准看似美好的会从里边变质了。”
艾伦特终于感叹了一声“索里安，真奇怪，你死的时候，我却已经不想斩掉你的头颅了。”
她把那具残留的尸体提了起来，重新放在了椅子上，然后把那把用来肢解生锈染血的刀插在了桌上，稍微有些难过的说到。
“我可不想重新做城主，让一切在记忆消散后，重归尘土吧，亡都也同样消亡。”
“至少，你曾经还挺理智的，收留你的时候。”艾伦特·亡曲将丝带解开，将头颅捧在手心，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柜子，破坏了锁，从里边拿出一把铜钥匙，以及一封沾满鲜血的信。
信上只有简单的一两句。“艾伦特小姐，我想到怎样帮助您和您的臣民永续记忆了，不过还得麻烦您做一下必要的牺牲，减少一些躯体的面积，腾出一些灵魂的负载.....”
双手开始不听使唤了，头颅被搁置在一边，摇晃的跌倒在地面，身体摸索到了那只笔，便开始在桌上的纸上急促的写着什么。
“艾伦特，那么我是什么，被用来承载你的记忆你存在的工具么。”帕托蕾的躯体发出这样的质问，对于这个一直隐瞒自己，一直被自己当成一块失忆，同病相怜的另一个笨蛋。
她甚至，还在日常亲密的接触中，萌生了一些奇怪的情愫，甚至一度认为艾伦特，是和自己有余生共同记忆，也拯救自己的天使，她甚至为共用她的名字感到兴奋到难以入眠过。
一切都是骗局，只有自己在闷鼓里可怜的欢喜，悲惨的同情着，这个知晓一切的头颅。
帕托蕾为自己曾经强迫艾伦特亲吻自己的肚脐感到一阵......好吧，是自己有些问题，这不能推给艾伦特。
“我想知道你知道的一切，我们不是说好的么。”
“今生彼此，不言你我。”帕托蕾用力的写下这几句，她胸口起伏着，似做无声的控诉。
“艾，反正我不能动，你把我留弃在这，直到被失忆的亡灵找到，啃食，不就是最大的惩罚么。”亡曲略有悲伤的说到。
“谁会不管你！”帕托蕾甚至忘记了自己发不出声音，她肢体的动作，正在惊叫。
帕托蕾最后在纸上写下“账会慢慢算，你给我待在断颈上！”然后就手忙脚乱的把头颅固定好，手忙脚乱的拿出一面小镜子，手忙脚乱的比了一个手势询问。
“没歪啦......”亡曲有气无力的拉长音，然后就被快速准确的绑好，脸颊也被肉嘟嘟的摁了一下。
做完一切的身体，才慢慢松懈下来，回归到了静止状态。
如果没有外来者，排除和自己刚刚待在一块的霜语，不知用什么方法把索里安城主解决掉的，大可能是那个龙族法师。
艾伦特这样想，却也想不明白，有什么仇怨。还是临时起意的概率居多，也许是因为藏匿被发现了，不得已反击导致的结果。
开着的门被轻轻扣动，一只娇小的恶魔向里边挥了挥手，然后探进脑袋观察观察中。
“艾伦特小姐~”哪怕剩下的是个新鲜的尸体，霜语还是用悄悄声说话。
“不好意思，可能委托费要退还您了，刚刚白璃大人说，不小心把城主大人吓死了。真的很抱歉。”霜语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当看到真的有个城主大人早先还精神不太对劲的活力四射，如今已经成了蜷在椅子上耷拉脑袋的姿势，霜语真的会捂着小声惊呼的小嘴，替白璃大人感到对不起的。
“要辱骂我也好，请不要对白璃大人有任何的不满，雇佣金会双倍退您的，如果需要揍谁发泄的话，咱可以的。”霜语的态度很诚恳，毕竟帮白璃大人承担错误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心里会产生欣喜愉悦的冲动。
甚至有种想被白璃大人偷看到自己这样如此庇护她的行为。就这样，然后忍着屈辱抬眼泪光婆娑的咬着唇瓣盯着她看上一眼，心情就会完全富足起来的。
“伊利亚的想法，妾身，尽量，在理解。”白璃有些欲止又言，困惑的看着提前自己一个身位进入房间，现在内心想法在膨胀中的小恶魔。
很奇怪，很可爱的感觉，白璃这样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