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姗姗从一个噩梦中醒来,进入一个更真实的噩梦。
宽敞的大平层,一整个衣帽间的奢侈品,精致的餐点,满柜的红酒。这一切都符合她曾经对于未来的期许。
但是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李姗姗曾是被人艳羡的优等生,是父母的骄傲,是老师的掌上明珠,是身边同龄人学习的榜样。然而如今,她什么都不是。
我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可回头地滑坡的?
李姗姗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是她的人生巅峰,那什么时候就是滑坡的开始。
如果一定要给这个开始寻找一个确切的时间点,那么,她18岁的那个6月9日,走出高考考场的那一刹那,就决定着她的人生,已经向着深渊,一往无前。
她不愿再去回想,抓起手机,看到昨晚深夜,那个姓鲁的男人给他发的消息。
“我会想办法凑到钱的,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几乎快忘记这个人的名字,即便她在学生时期曾对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悸动。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种青春期的小事,早已湮没在记忆的**大海之中。
杨老师叫他小鲁,那些学生叫他鲁老师,或者鲁智深。他绝对不叫鲁智深,小鲁这个称呼也不合适。所以李姗姗前几天在见到他的时候,也只能跟着叫他鲁老师。
李姗姗皱着眉头,给他回复消息:“没关系,为了我们的未来,我愿意等你。”
不一会儿,鲁老师又给李姗姗发来了一条消息,让李姗姗稍稍高兴了起来。
“我有个学生,是个富二代,他也想要投资你的那个项目,你看要不要和他联系一下?”
“就算是富二代,一个高中生,也投不了多少钱吧?”
“也不少,他说他去年压岁钱拿了三十万,觉得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做点投资。”
李姗姗听到这里,之前的兴奋劲儿全没了踪影,她颓唐地坐倒在床上。
一个高中生,就凭投胎的本事,压岁钱都能有三十万……而她刚毕业的时候,一年可能都挣不到这个数目的一半……
既然如此,那就一并把这些钱给拿过来吧!
李姗姗后来和这个所谓的“富二代”学生联系上了,对方要求今天就见面,地点便是这个男生学校附近的咖啡馆。
一个高中生突然急着说要送钱,着实诡异,但李姗姗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一方面,离她的目标已经很久了,只要把北高这批人的钱骗到手……那她就“自由”了。
另一方面,她很清楚对方就算是别有目的接近她,也会被她给掌控。因为她最近获得了一种超能力,可以让对方“绝对信任”她。
李姗姗换上了她那套光鲜的伪装,打算开车前往。但她突然想怀念一下学生时代步行上学的感觉,便再一次走在通往母校的道路。
望着沿途的风景,与当年学生时代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她之前总感觉时代发展地太快,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细微之处,无论是街边的小吃店,还是那家去了无数次的电影院,都与昨天别无二致。
此时的记忆已经决了堤,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她无数次幻想,如果当年高考考得差一点,会不会反而有个更好的结果?
李姗姗在高考填志愿时,认为自己在语言学习方面有足够的天赋,所以选了一门小语种专业,以为今后至少可以去对口的外企工作,当一个都市丽人,成为一个高级白领。
然而,她后来才发现,社会不比学校,甚至大学不比中学。原本只要“努力学习”就能收获一切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人们看中的是所谓的“能力”。
可什么是能力呢?
李姗姗曾经以为,能当上班长,替老师分担一些任务,组织班上的活动,就是“能力”的体现。然而现实却没有她想得那么单纯。
长得漂亮是一种能力,家境殷实也是一种能力,而且这些都是最重要的能力。
因为它们稀有,并且可以直接带来利益。至于所谓的聪慧、勤奋、坚强、独立这样的能力,不过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东西罢了。他们固然重要,也不会出现在每个人身上。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这些东西真的不值一提。
大学最后那一年,学校老师劝她再继续深造,而李姗姗却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当惯优等生的她,需要证明一个“事实”,一个从她出生起就从未改变过的“事实”。她要证明自己依然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她要证明自己还是那个“优等生”,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在象牙塔里她早已证明了自己,现在她要走向社会,去接受更残酷的检验。
但这个世界对于人的评价标准实际上是过于残酷了,人这样一种复杂的生物,却被一些简单的量化指标去衡量。以前是分数,现在是钱。李姗姗本以为钱不比分数难拿,她仍然坚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
毕业后的李姗姗想要凭借自己小语种专业的“稀缺性”,去求得一个高薪的岗位。但面对的现实却是,“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她从小都不用父母操心,但在找工作这件事上,却让父母操碎了心。最后她的父亲,找了一个朋友帮忙,念在她“高材生”的身份上,开了个后门,进了一家银行工作。
约定的咖啡馆到了,周六的上午人还不多,店员精神饱满地问她要点些什么。
她点了单,但她坚持要说“Latte”而不是“拿铁”,好维持自己那“高级白领”的幻梦。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地方落座后,她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幻想他们会有怎样的生活。
那个男人是否也在为生活所奔波?他满足于他的现状了吗?他认命了吗?
那个老妇人的生命是否将走向重点?回望她的人生,她无悔吗?她是否还有什么遗憾?
那个小女孩是否清楚她将来所要面对的一切?她做好准备了吗?我是否能像她一样重来一次?
如果我的人生可以重来,哪个节点是必须改变的?
果然还是不应该进银行工作的吧……
李姗姗永远没有办法融入到银行业那利益至上、业绩至上的氛围里。
在她的世界里,似乎只有相互交心,才能获得他人的信任,才能进一步进行利益交换。她永远学不会同事们的那些方法,仅仅只是吃个饭,喝个酒,就能谈下一单生意。在她看来,这种行为简直如魔法般不可思议。
她只会笨拙地不断地拜访客户,一遍又一遍地阐述产品的优越性。她每次都要提一遍她的毕业院校,对自己考取的证书们如数家珍,她要强调自己的专业性,要强调自己是一个“优秀”的理财经理。
然而……
习惯了“成功”的她没有办法接受失败,想要在事业上有所进展的念头折磨得她夜不能寐。
后来,她遇见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她的同事,年轻有为,事业有成。李姗姗一开始只是把他当做普通同事来看待。但渐渐的,她被这个男人的个人魅力所折服。
两人因一次工作安排,慢慢走进彼此的生活,那个男人也渐渐开始关注起她,试图走进她的内心。他时不时会关心李姗姗,问问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放下工作的压力,好好生活。
就是这些简单的关心,让李姗姗不禁对他动了真感情,渐渐打开了心扉。并且也不再把他当做同事,而是当做一个朋友来看待,甚至是把他当一个男人来看待。
李姗姗无论是工作上的烦恼,还是生活中的琐事,都会毫无保留地与他分享,而这个男人也总会给到恰到好处的回复。两人的关心越走越近,直到李姗姗把身心通通交付给他。
她的工作也渐渐有了些微的起色,在大半年前,她有望拉到一个大客户。当她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给那个男人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来自最爱的人的背叛。
那个男人撬走了她的大客户,在领导那边领了功,升了职,最后把李姗姗一脚踢回了角落。
李姗姗心灰意冷,为什么她付出真心,却永远得不到回报?
“想要获得别人的信任吗?那么,我可以赐予你这样的能力。只不过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