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枯荣一理,本就是循生往复。这一夜枯死的桃树,本就不合常理,却是骤然又复发生机,让小镇居民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多久桃树下就围据了不少百姓,人群中嘈杂声不绝于耳,
"我就说这棵树不可能一夜间便枯死,想想这树都搁着待多少年了。"
"这老天爷都不让这桃树离开大家啊,硬生生的把它从那生死边缘拉了回来,嘿嘿,别说其他的,这树自大家幼时便在这,真要没了,还挺可惜的。"
"唉,我都准备将他砍了,充做新屋的房梁呢。"
……………………人群声声入耳,苏书躲在人群中,内心揣揣不安,这桃树死而复生,定然跟她脱不了干系,她想到那一幅幅画面,不免有些头疼。
"完蛋了,这棵桃树苏求安讳莫如深,这一夜枯死,依着着世界的规则,不定是老天爷的手笔。这下可好,我这一摸…………完了完了。"
苏书喃喃自语
其实苏书猜的倒也不错
这棵桃树本就是仙家手笔,原是无心之物。后来感受到凶鬼之气,才点拨其灵,又经这么些年养灵,才得其所哉。
一方天地自有各自气运,所谓时来运转。不过是某些人或物,以自身度化一方气运,纳为己身所用。
天时地运,各有其多。这方小镇的天地气息本就不足。按理来说,是养不起这一神树的
如今鬼气移除,小镇中的外泄之气,不足以养护桃树。桃树一夕枯败,自然有所定数。
而方才苏书作为本气源头,与桃树相辅相成。一朝相遇,桃树得其本源相照,这又才焕发生机。
苏书悄摸摸的溜出人群,小脸蛋儿皱了起来。
使劲拍了拍自己的手
"哎,这手,你说你怎么啥都想碰!"
"嘿,碰便碰了。小友无心之举,倒是为这小镇又庇护数百年啊"
一名头戴白玉冠的老道士晃晃悠悠的走到苏书身前。
苏书疑惑抬头
"你是?"
"哈哈,小友不必管我是谁。"
老道走近苏书身侧,轻声道
"我知你是谁便好。有道是天生地养,万气交汇,至圣灵宝。"
苏书眼神警惕,悄悄退后。
她已经准备好拔腿就跑了。
老道摇了摇手中拂尘
"小友不必紧张,老道虽然如今窘迫了些。可断没有夺人之…………嗯,夺人所好的想法。"
"…………………………"
苏书缓缓开口
"老先生既然知道我所担心,在这般人多眼杂的地方。便不说这些了吧。"
老道人眨了眨眼,弯了弯腰。身材高大的老人,正气斐然,作此神态难免有些滑稽。
"小友放心,此方天地。能看出你真身来的,不过三人罢了。这其中两人正在七八条街外的学堂教书,没事,没事儿。"
苏书见他提起苏求安,便也松了点心。犹豫一下,终是好奇大过一切。
"老先生,那个,您应当是得道高人吧。懂得应该很多吧。那个……嗯,那个,我想问一下您了解苏……苏先生的背景身份不,我有点好奇。"
在那道家祖庭坐列高悬的刘姓道人笑道
"那是自然,老道我啊,对这天下那可是……啧啧啧,无所不知!"
看到苏书一脸期待的样子
老道人微微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往天上一指,然后其余四指并拢,五指并掌作砍势。
云淡风轻,也无甚言语了。
苏书本是满脸期待,等老道作罢,脸色惊疑。
"这便没了?您这是什么也没说啊。"
"哎!天机不可泄露,再说,该说的我都说了。小友初来乍到,等过些时日自然醒悟。唉,老道这番亦是天机乍露,因果反噬怕是不久便来了,小友,那啥,不如给个十几二十文,就当给老道充作买药钱。如何?"
看着老道笑的委实猥琐,苏书眼抽了抽,便也不说什么。拔腿就跑。
老道这边敛了嬉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剑锋比起传闻,要钝了许多,但是内里蕴含的锐气,衰减得不算多。厉害,真是厉害,悠悠然万年时光,沧海桑田,还能够拥有如此分量的精气神。就是……就是,这苏琛和这书卷。”
山地剥,泽风大过。火风鼎,雷山小过。
姓刘名周的道人,掐指过后,面色古怪。像是在憋着笑,
"啧啧啧,苏琛啊苏琛,这世理循环往复,不了断绝,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
"最近这段时间,大家好好温习功课。再过个一旬,我可是要布发小試………………吖欠~"
正在学塾教学的苏求安,莫名的打了个喷嚏。皱了皱眉头
"莫不是家里那位闹出什么事儿了?这才半天,应该不会吧?"
摸摸鼻头,苏求安继续授业。
"那我们接着讲下去,大点纷林际,虚檐写梦中。明朝知谷雨,无策禁花风。
石渚收机巧,烟蓑建事功。越禽牢闭口,吾道寄天公。"
————————————
苏书跑出很远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她实在是不了解方才老道的作为,只是当他向她推演时。明明就是简单的动作,却让她心神激荡,仿佛在面对洪水猛兽。
她摸了摸袖口内
方才她跑开之前,老道人猛然记起一事,从袖中掏出一枚青玉印章,小巧玲珑,对着印面轻轻呵了一口气然后丢给苏书
老道人向少女笑道:“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小友,那咱们后会有期?”
苏书看着这枚青玉章,她跑开这一路,已经丢了三次了,丢开一次,等到在摸兜的时候玉章还是会重新回到她的手里。
这让苏书莫名的有点开心,还有点烦躁。
她开心的是,白得了一方玉石,她烦躁的是,模模糊糊中她感受到这方玉石,隐隐牵动着自己的心神。
那老道虽然古怪,确实是有本事的。
"算了算了,回家问问苏求安吧。"
语罢,苏书又拍了拍头
"唉,苏书啊苏书,你还敢回去?今日之事让苏求安知道了,不定怎么训斥你呢!唉。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吧。"
少女一路踩着细碎星光,出了小镇一直往小溪去,虽然是在夜幕里,可是苏书跑得不比白天慢。苏书刻意绕开了水位最深的廊桥位置,那边溪水要远远高出其它地方。
苏书拣选了一段溪水仅仅没过膝盖的溪流,脱下锦靴。将白玉般的小脚放入溪流中,轻轻的晃动。
小溪没有名字,小溪里那些大如拳头、小若拇指的石子,五颜六色,小镇俗语便叫它,蛇胆石。
苏书晃动着脚丫,轻轻拨动着这些石头,怔怔出神。
这些石头大一不小,颜色各异,石子皮色有像秋天高挂枝头的金黄橘子,也有白皙细嫩得像是婴儿的肌肤,还有一团漆黑,而且黑的发亮,还有鲜艳得像是大红桃花,又以虾背青的颜色最多,不一而足。
在清丽的月光下闪闪发着光,石头内在的肌理纹路,纤毫毕现,隐约如丝,如细微的蛇鱼蜿蜒,稍稍拉开一段距离观看,皮色又如闪闪发光的鱼鳞、蛇鳞。朦朦胧胧纱似的好看。
——————————
石头清白如水,桃花漂浮其中。
就像桃花巷那边的雨后桃花,霁色茏葱。
苏求安叹了口气,突然停下脚步。
三十步外,溪畔青色石崖上,坐着个白衣少女,腮帮鼓鼓的,可她还在往嘴里塞东西。
苏求安脑子里的第一个印象,少女不该是天书化形,应该饿死鬼投胎吧,自己平日里也没有在饮食方面克扣过她什么吧。大半夜饿得这么可怜兮兮,偷偷躲着他出来偷吃?
苏求安想了想,就不再走近了,"生怕"打搅了少女吃宵夜的心情。只不过也没掉头就走,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苏书。没有想到那陌生少女吃完了一样,又从身边拿起一样吃食,就没有空闲停歇过,腮帮就没有不鼓涨的时候。
"唉,这小吃货。"苏求安轻叹了一声
苏求安低估了那个白衣少女的听力,结果只是这轻轻一叹,少女就蓦然竖起耳朵,眼神瞬间直接扫过来。
苏求安又不好说你慢慢吃便是了,只好尴尬笑着。
少女表情有些呆滞,接连打了两个饱嗝,然后她好像噎到了,赶紧挺起胸膛,伸手使劲拍打胸脯。
苏求安抽了抽眼皮,
"唉"
这几天他仔细思索一番,于今日方才琢磨明白这些天来的"梦魇"。如今怎么看苏书怎么……嗯,难以言喻!
偷偷瞄了一眼少女的胸脯,小声叨了叨
"怎的这般平小,嘶,不太一样啊"
似是想起了什么
苏求安赶紧收回视线,可没有任何邪念遐想。
白衣少女这才想起自己从街上买了饮品,不忘侧过身背对着苏求安,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呼吸这才顺畅了。
白衣少女继续吃东西,这次含蓄许多了,最少腮帮没那么夸张,低头小口小口啃咬,时不时拿眼光斜瞥奇苏求安,一双青杏般的清灵大眼,此时仿佛心虚一般,眯成了桃花似的狭长眼眸,眼尾微微上翘,让少女天生就像一头年幼狐魅。
苏求安坐到苏书身侧
"今日怎么想起来到这了?"
"…………嗯,就随便走走,就到这里了。嗯……觉得挺好看的。"
看着苏书温声细语的样子,苏求安莫名的觉得有些可…………奇怪。
平日里像个小霸王一般的人儿,今日怎么成了这样。难道,难道她发现梦中人是我了?
苏书鼓足勇气开口,恰巧苏求安也说道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