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见的景象里,满是刺眼的红色。
西斜的太阳将天空染成鲜红色,数不清的尸体将大地染成暗红色。
黑发的少女扒开一具压在自己身上的残破身躯,眼神空洞。
流出的鲜血与血色的天空仿佛要融为一体,将她吞咽。
战场,尸体,死亡。
以及,
恸哭,哀嚎,绝望。
明明没有人期许着这些东西,可这个世界上却总是,充满着这种无意义的悲伤。
遍斥着全身的疼痛让她想要喊出来,可因为缺水而近乎干裂的喉咙只反馈给她火烧一样的焦灼感与“嗬、嗬”的微小声音。
此时,
“喂,这里有还活着的家伙啊,是个小鬼?!”
粗犷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她回头看过去,是几个衣着破烂的男人,正在周围忙碌着。
有人从尸体上脱下铠甲、取走武器。
有人翻出尸体携带的包裹,搜刮走食物和水。
有人切下尸体的手指,取走上面的戒指。
一个脸上有着可怖疤痕的男人走到了她旁边,说:
“小鬼!你在战场上干什么?是和我们一样来偷东西的吗?”
“不,不对,我们可不会和尸体躺在一起,还浪费宝贵的时间发呆......你是帕罗兰贵族的孩子吗?被带来战场后方,结果那愚蠢的贵族自己先送了命?”
“或者是被士兵强行掳来不知道干些什么的?真是恶心的行径,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看你身上的粗布打扮,也不像是贵族的孩子,那多半是被抢来的了,真是命大啊,士兵和贵族都死完了只有你还活着。”
他一脸不屑地冲着一具贵族打扮的尸体吐了口水,神情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她张了张嘴,只发出嘶嘶嗬嗬的声音。
“居然是个哑巴吗?算了,有手有脚就行。”
男人点了点头,抓着衣领拎起了她小小的身体,说道:
“现在我要把你带回我所在的组织,让你不至于饿死在这里被野狗分食,不过......这该死的战乱时期,没有哪个地方有闲钱养的了你这样的小鬼,你要替我们做事,明白了吗?明白了就点点头。”
她木然地点点头,任由着疤脸男人把自己提走。
......
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枫依旧时不时地会梦到那个被红色填满的战场,梦到,自己被革命组织“天启”收留的那一天。
疤脸的男人被叫做橡树,是个面冷心热的家伙,虽然嘴上没有对她客气过,但实际上给了她不少照顾,不过组织里更多的人,包括首领只是把她当作一件工具培养。
如果考虑到她出众的容貌与难得的暗杀天赋,或许她算是一件好用的工具。
有不少人选择了成为天启的一员,他们大多在帕罗兰与格罗索两个国家的战争里失去过亲友,又或者,是和枫一样被捡回来的孤儿。
生活在帕罗兰与格罗索的交界处,她亲眼见过太多的丑恶,所以,她舍弃了自己原本的名字,成为了天启的暗杀者,枫。
而她不久前接到了上面的指令,在三天后,搭载着帕罗兰皇女汉娜•帕罗兰的马车会途径枫所在的城镇,她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截杀皇女。
陈旧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枫飞快地将写有任务指示的纸条藏进袖口,看清进门的人是橡树后才放松了警惕,将另一只握住淬毒匕首的手松开。
“是新的任务来了吗?”疤脸男子关上房门,低声问着床边的女孩。
枫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因为当年被收留后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导致她真的失去了声音。
“让我看看上面的指示。”男人从黑发少女手中接过纸条。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曾经壮硕的他已经变成了有些佝偻的老汉,身躯干瘪了不少但目光依旧凶狠得像只岩鹰。
“上面的人疯了吗?那个皇女死在边境的话,好不容易停战的帕罗兰与格罗索又会打起来的。”
如果是以前的他,在家乡被毁、妻女双亡后或许会红着眼什么也不顾地在战场上拉几个格罗索士兵垫背,然后一了百了,但现在不一样了。
当年捡回来的小女孩在他的心里填补了死去女儿的空缺,有了牵挂的东西,谁还会想着战争与死亡呢。
“不行,绝对不能执行这个任务,”他的神色慌忙起来,“快,小鬼,把东西都收拾起来,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到东边的教会国赛科去。”
枫闻言歪了歪头,找出一块木板在上面写道,“叛逃?”
她的眼神里似乎有着疑惑。
“你这么说也对,组织已经变了,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会为一个想要掀起战争的组织效力。”
枫低头写写画画,接着朝疤脸男子举起了第二块木板,上面写着“对不起”
“为什么要...”男人话还没有说完,一把泛着幽绿色的匕首被枫送进了他的心脏,他急剧扩大的瞳孔透着不解。
但炼金毒素很快从心脏蔓延至他的全身,被枫踹倒在地的佝偻身影捂着心口,大张着嘴试图喘息,可却吸不进半点空气,直至窒息。
他再也没有机会得知枫的回复了。
黑发的少女替橡树合上遍布血丝的双眼,将匕首收好,点燃了这座她不再有任何留念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