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是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以为你决定放我鸽子了呢。”龙独自一人靠在大门边,身上穿着和平时不一样的蓝白色的晚礼服,他伸出手来擦拭了一下肩头,接着又望向墨夜,“喔!晚礼服很适合你的嘛!只要是合适的打扮一下,也是能变的很帅的。”
墨夜所穿的是一件领口和袖口是褐色的以白色为底色的晚礼服,胸前扎着浅黄色的领结,熨得十分服帖的翻领的领口上别着一个浅蓝色的宝石,胸前的扣子也是由纯金制作的——这身衣服的造价一定超出墨夜所了解的认知范围。当墨夜走进那名裁缝的家里时,他就十分精细的量了一下墨夜的身高、腰围、臂长等等一系列让墨夜十分不痛快的东西,一下午的时间,那名裁缝就做好了一件令人惊叹的豪华的晚礼服。
墨夜不会穿这种衣服,更不会系领结——所以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由那位裁缝代劳的。
“我是死也不想再穿这件衣服了。”墨夜不自然的揪了一下自己的领结。
“可以理解,不过多穿穿就习惯了。”龙转过身去,“那么我们走吧,前往宴会厅。”
“恩。”
侍卫帮助龙打开门,两人一同走进内城的长廊。屋顶上点缀的那些金闪闪的东西,就像是金子一般闪耀,在吊灯的照耀下,整条长廊都显得金碧辉煌。长廊两边的墙面洁白无瑕,每隔一段距离,墙上都会挂着一幅十分衬景的油画,油画的下方放的是一个木制的台子,台子上面放着插着鲜花的条纹简单的花瓶。据龙的介绍,木质的台子的造型是由圣涅斯塔著名的雕刻家雕刻成的,价格十分不菲,但也物超所值。
“这些木台也曾经是我父亲十分珍贵的事物,以前这些台子都放在王宫的内援,但是我的皇兄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感冒,嫌碍事的他把台子搬到了长廊里面。”
“你的皇兄……博里歇尔……”墨夜向四周看了看,“要发动一场战争吧?”
“啊,你看这幅画!”龙就像没听见一般走到一幅画的面前,“很美,不是么?”
“看上去像是写生画……”
墨夜和龙并排站在那幅油画的前面,那幅油画上画的是一位美丽的少女站在夜晚的湖畔,似乎在很快乐的引吭高歌,不管是湖水因为月光的照射出现的银色的波纹还是周围的树林,那位画家都画得十分的仔细,令人不解的是远方类似烟火的黑色阴影,一直慢慢延伸到空中……墨夜心里清楚,一位做工仔细的画家是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从整体来看,如此令人感到静谧的一幅画,其中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幸存者》,里面的女孩儿是一场战争存活下来的幸存者——后面的阴影指的就是被卷入战争的家乡……”龙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了一张贴在墙边正冲着这幅画的木椅上,“坐在这里吧?我旁边还有一张椅子。”
“啊……”墨夜坐在那张椅子上,面对着眼前的这幅油画。
“两年前,我的父亲就是坐在这里,决定发动峡谷湾攻势的……为了将斯芬提亚公国的势力赶出北方大平原而发动的一场战争……在那场战争中无数士兵死在异乡,还有无数士兵葬身海底,还有普通的平民……我自然没能亲自去战场上,不过在这里我都能感觉到峡谷湾散发出的惨烈的气息。那场战争结束之后,我曾经有幸坐在这里感受的当时父亲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内心的纠结——那么,墨夜,你能感觉得到什么么?”
墨夜静静地看着这张画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很抱歉,没有。”
“你不必抱歉,当时的我也没有任何的感觉,我一直认为战争是残酷的,画面的女孩儿只不过是在怀念自己失去的朋友和家人……不过后来我才真正知道那位画家真正的意图……”龙敲了敲木椅的扶手,“那个女孩儿——是在歌颂战争。”
那一秒对墨夜来说就像是一个世纪。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个说法。
“战争带来了不幸,可是和平即是幸福么?”龙就相对自己发问一般说道,“从几个世纪之前,这个世界就从来没有所谓的和平年代,即便是这个地区和平了,那个地区却还在战乱之中,每个国家的百姓实际上都希望能获得所谓的和平,但是能给他们带来真正的和平的途径也只有战争——就像这幅画里面的女孩儿,虽然她失去了很多,但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交战一胜一负,失败的人离开,胜利的人驻扎在这里,这样她就能获得短暂的和平了……我甚至能看到这幅画的后续——那战胜的国家重新修建了被战争破坏的这里,经过短暂的富饶之后,侵略者又卷土重来,这个女孩儿似乎也在那场战争中丧生……”
龙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后站起身,“这就是战争,没有对错和胜负,只有毁灭和残留的和平。”
墨夜许久没有说话。
“关于我哥哥对精灵发起的战争,亦是如此。”龙抖了抖自己的裤子,“精灵在几年前就已经和人类建立不起合作关系了,反而是处处作对,这场战争就算不由这届帝王发动,也会由下届发动……战争无法避免,我们只能尽量减少损失。”龙露出一副轻松的笑容,“那我们回到宴会上去吧,我可不想迟到啊。”
2
“那个人是?”墨夜站在庭院之中,偶然间看到一位坐在木椅上画画的少女。少女右手提着画笔,仔细地在面前的白色画布上作画,比起这样有趣的事情,她的表情却是僵硬的,就像是人偶的表情一样将在脸上,看上去很忧郁。
“那个女孩儿是参加峡谷湾攻势的一位士兵的女儿,那位士兵在峡谷湾攻势中加入了敢死队,潜入对方的旗舰上引爆了火药库……”龙望向那个留有黑色长发的少女,“她的母亲因为生她也去世了……所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后来我的父亲把她收养,我也她当做妹妹看待。”龙不甘心的摇了摇头,“我父亲被毒杀的那次宴会,她也在场……那次事件之后她好像又备受打击——不过那孩子的画画本领很强的,刚才有一些挂在长廊的画就出自她之手。”
“确实了得……”墨夜嘟囔道。
“不过说起来——你查的那件事情……有一点眉目了么?”
“啊……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不过还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那就等到宴会之后再说吧,我可不想先搅了自己的兴致。”龙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似乎是强行挤出了一副笑容,“话说回来——你的麻烦,到现在应该跟我说说了吧?”
“我的麻烦?”
“什么啊,干嘛这么严肃?我察觉到的墨夜心底应该是和我性格差不多的人啊,为什么摆在我眼前的墨夜却恰恰相反?一定是有什么,你很难解决,又不得不解决的事情吧?说来听听,有了我这位王子的帮助,有什么事情搞定不了的么?”
墨夜张开嘴,但是最后还是强行把自己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这件事情不能有任何的风险。”
“不信任我么……那也没办法了……”龙露出一副孤独的笑容,仰天感叹道,“这大概就是生在王宫的弊端呢……”
后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宴会厅,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很多贵族看见第二王子来之后都热情地走上前去打招呼,王子的那几个护卫也一直跟在身旁,那个时候龙的表情一直是非常开心的,并没有一点不对劲的感觉,这和刚才在外面他露出的表情全然不同。
墨夜参加宴会并不认识什么人,他也仅仅是站在宴会地带的最边缘打量着宴会厅里的所有人。
无聊的时间对于墨夜来说司空见惯,他也只是在手中百无聊赖的转动不知从哪里来的水晶骰子。他一边猜测着面向自己的点数,一边消磨着时间。
“请问——”
墨夜听到声音之后转过头去,一个身穿女仆装的女孩儿向墨夜鞠了一躬,“殿下想让您过去,他正在露台那里等着您。”
“殿下……”墨夜马上反应过来,博里歇尔想要见他。
(看来是因为和第二王子太过亲近了啊……真是麻烦。)
墨夜跟在那位女仆的身后,穿过一道走廊,走上宽敞的楼梯,到达二楼中央。
“博里歇尔大人就在那边的露台……”女仆再次向墨夜鞠了一躬之后按原路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墨夜试探性的向前走了几步站到露台的门口。
“我又不会吃了你,靠近点如何?”威严而霸气的声音从露台上传了过来,博里歇尔靠在露台的栏杆上,他的白色长袍搭在身后的栏杆上,帝王式的笑容显露出他有生俱来的霸气。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想和你见一面——受到我弟弟的赞誉的人,究竟是何副模样……”他用修长的手指玩弄了一下自己金色的短发,他的眼睛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墨夜之后继续说道,“果然有一种非凡的气质……神谕师先生。”
“……您过奖了。”
“我好不容易夸夸别人,对方竟然这么的冷漠。”博里歇尔耸耸肩,转过身去面对着月光。“也罢,像你这样的人,即便受到重用别人也无话可说。”
“您的意思……”
“我的弟弟希望你成为宫廷的神谕师,这对你们应该是无上的荣誉。”
“请容我——”
“在拒绝之前请先听我说完,”墨夜的“拒绝”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博里歇尔就打断了墨夜的话,“我那个弟弟本来性格就和我不一样,所以我对他而言只不过一个严厉的哥哥罢了。他做什么事情我不会去管,但是如果做错了事情情况就不一样了……”
“但是我依旧得拒绝。”
“是为了被藏在矮人家里的那个女孩儿?”博里歇尔露出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说道,“那你就更应该接受这一职务,那个女孩儿可需要找个落脚之处啊。”
“你不知道内情。”墨夜用十分简单的语言反驳道。“不过你有听说过‘冷原之风’么?”
“你知道这件事情了啊?”博里歇尔露出一副笑容,“不愧是神谕师——不过你知道是什么人搞的鬼么?”
“你难道想说是精灵?”
“猜对了一半,不过另一半就……”博里歇尔耸耸肩,“我迫切的希望灭掉精灵一族也是因为如此,不只是因为毒杀我父亲的那名凶手是精灵一族的人,更是因为那群人召唤了所谓的冷原之风,如果在这样下去,我的臣民也会受到连累。”
“这句话是真是假还值得考量。”
“那你就当是真的吧。”博里歇尔转过身来,“我要去宴会厅了,你可以一个人在这里冷静一会儿,顺便思考一下我的提议——要知道,成为宫廷神谕师的话,你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博里歇尔说完便踏着步子离开了露台,把墨夜一个人留在了露台之上。
墨夜抬起头望向星空,他长呼一口气,冷静的思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