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性情温和,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母亲变了。
她开始责怨父亲,为什么如此游手好闲,一辈子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到老了,医保劳保交不起,只给学校看大门,拿着两千三的死工资。而到了手中,只有一千八,因为还有五百元需要给介绍的人,不然父亲就会因过大的年龄而被辞退。
如同吸血般生长在母亲身上的小姨,也被骂惨了。
小姨是那种有精神病但还不到那种被医院收养的地步,几年前离婚,将二三十万捐给了寺庙,但是不到两年,就被寺庙赶了出来,称她好吃懒做。之后小姨的每份工作都是以跟人吵架收尾,最后一分未得,甚至有时候还会闹到警察局。
之前的母亲一直从自己不高的工资中拿出一部分给小姨交房费和每日生活费。这点引得她和父亲不满,但在母亲的坚持下还是同意了。
母亲总是说“如果我不管,谁还能管她。”
小姨是母亲唯一还在世的亲人了。
可就在一段时间前,母亲不知因为什么下定决心,一分不给。小姨作妖,在她家门口破口大骂,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母亲反倒成了什么魔鬼魍魉。
她以为母亲会再次妥协,令人意外的是,母亲也竟然跟也跟她对骂。
最顾及面子的母亲,竟然对邻居街坊的冷眼忽视不见。
后来争吵升级,小姨动了刀,伤了母亲,这才闹到了警察局,以刑事处罚关到了牢狱。
母亲却只是冷笑,没有一点伤心。
伤好后的母亲,便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她骂自己一事无成,白养了一个大学生,结果却成天在家宅着,说要考研、考公务员,结果一个没考上。
陆微微自己清楚,自学考研简直是天方夜谭。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过任何补课,全凭自己在闷头扣书,保持在学校前十的成绩,结果就被认为是头脑聪明的孩子。
可她自己清楚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要在自学的情况下考研?考研之后还要自己挣每年上万的学费和生活费?只要想想就觉得一片灰暗。
最重要的是,毕业了,陆微微觉得该为自己的梦想前进了。便借着考研的理由,在家一个字一个字码出自己心中的一片天地。
为什么不与母亲说?那么善解人意的母亲,一定会支持自己的梦想。
陆微微熟悉自己母亲,善解人意并不代表脱离传统,如果不考点什么,她一定会让自己找工作,她曾经试探性问母亲,结果后者却说,边工作边写不就可以了,新闻里也有这样成名的作家,一个小保安不是也写成名了吗?
母亲只看到分子线上的一,却看不到那庞大的基数。
一年过去了,小说扑街了,很惨的那种。
她也很苦恼,可又不敢对母亲说。
陆微微偷偷找了份工作,可是三四个月下来,早起贪黑,来回两个小时拥挤的车程,受着领导的刁难,和同事间的勾心斗角传小话。
往往回到破旧狭小的家中,已经是夜晚九十点钟,到手里的钱也只有两千左右。根本就无瑕顾及自己的梦想。
于是她觉得辞了,再试一把。
这一次,略有起色,挣的不多,但却能养活自己,甚至有了自己一个小小的读者群。
陆微微觉得有希望,坚持下去会成功的,可此时的母亲却变了。
母亲将自己的电脑和键盘砸了,手指指着自己,要么找工作,要么找男人,然后拿着一群三四十岁大腹便便的“成功男”让自己去相亲。
二十三岁的陆微微,第一次离家出走,也是她第一次违抗父母的意思。
可是气头冷静下来,她又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她完全抛弃梦想,努力工作,像芸芸众生、碌碌大众般,而不是搞“特殊”,那就不会让母亲伤心了。
可她又……真的不想放弃梦想。
如果梦想真的能够轻易放弃,那还是梦想吗?
陆微微决定心平气和跟母亲说自己对梦想的坚持和决心,如果母亲不同意,那就商量着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天下大道千千万,总有一条,是自己能够走的路。
她转身回家,却看见小区门口,母亲正在和一个打扮亮眼的女子谈话。
女子身材高挑,肤白貌美,一身时髦潮流的大牌服饰,搭配的恰到好处,她整个人宛若碧水中盛开的大朵白莲,圣洁高雅。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明明是相同的岁数,却好像是身处两个不同世界。
尤其是女子眼神中的自信张扬,仿佛天下不过如此。
就像是一只小猫在陆微微心头抓挠,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拥有那种眼神。
不过陆微微没有上前,而是选择躲在墙后,偷听两人的谈话。
她好奇,为什么母亲会认识这样的人。
陆母:“我是不是做错了,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打过她。她也是第一次离家出走,真的不见了怎么办?”
白衣女子:“她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带走?”
陆母点点头。
白衣女子莞尔一笑,“那就放心好了,她只是被你惯的脾气大,消了气,自己就灰溜溜地回来了。如果她回来在不反省,你就将这个工作介绍给她,这是我的公司,我会帮你治治她的公主脾气,保证还给你一个听话孝顺的女儿。”
陆微微瞬间怒气就上来了,公主脾气?她倒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说自己。
对梦想的坚持,原来也会被说成任性?难道非要让自己找个成功男,找份受气的工作,过着毫无起眼的生活,才叫听话孝顺的女儿?
她想要冲出去和这个优越感极高的家伙对峙,但是想了想,却是捏着拳头忍了下来。
陆微微还想听听对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白衣女子:“之前你对你妹妹事情处理的方式有些鲁莽,但我能看到你的决心。”
妹妹?难不成小姨的事情也是她在从中作梗的?陆微微惊讶,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家伙到底哪来的勇气,去管人家家事?
她还记得小姨进监狱的那一天,母亲哭的伤势复发,差点没了性命。
“对了,你跟张成雄进展的怎么样了?”女子又问。
张成雄?
陆微微知道,这是母亲的初恋。
“还好吧……我感觉他有点变了,却没变。”
陆微微看着自己的母亲,竟然露出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那看来你对他还是有感觉。他也一样。我打听到他昨天正式办完离婚手续,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向你求婚了。”
“啊,这?不行不行。”
“张成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资产几千万。膝下无儿无女,当初跟你分手是家族原因,心中还是爱你的。”
“但我已经结婚了,无论怎么说,他都是我老公,孩子也都这么大了。我跟他生气只是生气,没有想要离婚。”
“李秀!给我振作点!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能再让他们牵着鼻子走了!向那种花言巧语的窝囊废,就早点断舍离!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孩子考虑!”
“那我……想想吧。”
铃铃铃——
女子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接了电话说几句,便跟母亲道了别。
陆微微捏白了拳头,跟了上去。
-
父亲虽然窝囊,但是是深爱母亲的。
母亲也是一样。
陆微微承认自己父亲不上进。他曾经有可能成为高级技师,但却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前功尽弃。断了腿残废在床上几年,吃光了老本。
印象中的父亲抽烟喝酒,耍酒疯,躺在阳光明媚的屋子里,果着上身蜷在被窝里,吃着下酒菜。
回归社会之后,没想过前进一步,只是做一些临时工和打杂,不苦不累,勉强生存的活计。
陆微微讨厌着的父亲,甚至也埋怨过他给了自己一个贫穷的童年,但是却从来没有恨过。
父亲没有打骂过一句母亲,工资微薄却分毫不少的上交。
现在来看,父亲就像是一颗躺平的韭菜。
只是他却忘了身后还有妻女,因为他,她们不得不躺平。
可那个张成雄是怎么回事?
再怎么爱得死去活来,当放手那一刻,也都该断了。
那女的,难不成是打着真爱的幌子,在这儿拉皮条吗?
成全了“真爱”,将周围的人恶心了个遍。
就算再穷,她也认那颗躺平的韭菜,而不是什么老总!
-
几个小时之后。
陆微微颤抖着支付了近百元的出租费,下车,是一处荒草丛生,人烟罕至的荒凉之地。
那个女人开的白色车就停在路边。
陆微微不懂车,但深知,车头越是奇葩的,价格越贵。
这辆车显然也应该在豪车的行列。
她环顾了一下周围,只看了那边的一个破败的工厂。
陆微微让出租车师傅在这里稍等,自己则下定决心跟了上去。
站在铁皮的工厂门口,上面生锈的锁链已经不知道被什么人打开,微微打开一条缝隙。
正想要透过缝隙查看里面情况的时候,门却先被打开。
一名黑衣男子匆匆离去。
惊鸿一瞥,陆微微却发现对方是一个面容俊秀的小哥。
那个女人是在这里跟帅哥幽会吗?
既然都已经暴露,陆微微也不打算掩饰,而是直接推门进入。
只是这一推……她就后悔了。
白衣女子仰面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胸前的血迹宛若红莲绽放,还在不断的扩大。
那红莲芯则是一柄诡异的蛇头匕首。
陆微微小心翼翼弯下腰,试探对方的鼻息。
毫无疑问,已经没有了。
她背后一凉,也就是说,刚才跟自己擦身而过男人,是凶手!
陆微微慌忙拿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
明明刚才在外面还有的!
难道说是因为在室内的信号不好吗?
陆微微连忙站起来,准备离开。
突然,一条滑腻冰冷的东西缠上了她的脚腕。
陆微微身体僵硬,缓缓低头看去。
是一条……蛇……
蛇的另一头,就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而此时,女人胸口的匕首已然不见。
陆微微脑海中闪过有些荒唐的想法……
那个匕首,变成了蛇。
她因为这条蛇而被吓的浑身僵硬,害怕自己的任何举动都会吓到这条蛇,导致受到攻击。
这条蛇的蛇头漆黑,浑身金黄,看上去就是一条毒蛇。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场景,则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黑头金身蛇在不断变大……
短短十几秒后,陆微微被整个缠了进去。
一条小蛇转眼就变成了近五米长的巨蟒。
这绝对是梦吧!
“嘶——”
蛇头贴近她的脸,带着一股腥气。
陆微微翻了一个白眼,彻底晕了过去。
-
在梦中,陆微微梦到了一位眸如寒星的古装男子,一身白袍,气质幽冷,那五官却仿若天仙执笔,画下人间最美的面容。
在他身后,是万千星辰倾泻而下的璀璨夜空,一时衬的仙气盈然。
男子望着自己,陆微微的心瞬间被俘虏。
她不是颜值党,但是这个男人的美貌已经超越了颜值的定义,变成了绝对。就是男生在此,也为那张脸而倾心。
“你都看见了什么?”
不受控制的,她将自己看见的全部事情都说了出去。
听罢,那男子幽幽叹息,冰冷笑容,眼含悲伤,瞧着,连她的心都好似被攥了起来。
“芙儿……”
“芙儿?是谁?”
“你不用管。”
男子似乎强忍着悲伤,继续说道。
“既然叶芙已经身亡,距离复生还需一段时日,在这段期间,你就代她执行任务。”
说罢,男子伸出大手,不容反抗,便罩在她的头上。
只是瞬间,陆微微眼前闪过万千景象。
从龙珠,到鬼灭之刃……她有生之年看过的几百部动漫,似乎都同一时间在自己的脑袋中爆发。
男子放开手,眼眸中多了几丝厌恶。
“与你灵魂紧密联系的异界竟是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也罢,正好添了芙儿的空缺。”
“什么?”陆微微脑袋晕涨,整个世界的运转似乎都慢了下来。
“第一个异界,就这个吧。你的使命是寻找一颗甜的恶魔果实。还有这个,算是你保命的法宝。”
男子丢过来一件东西。
可还不等看清,男子便是长袍一挥。
陆微微再次沉入无尽的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