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薇尔缇娅而言,来到这个世界也许是幸运,又或许是不幸运。幸运的是生在皇家,享受锦衣玉食。不幸的是生在皇家,遭受了本不该有的苦恼。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薇尔缇娅可以说是切切实实体会了一遍。
她不是不能接受天堂到地狱的生活,她只是不甘心。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人暗算,还连累了姑姑的命。她不可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能放下这份仇恨。她现在忍耐,也是为了以后。她为什么想活下去?那肯定是因为想报仇。
她想过了的,她就烂命一条,死了没关系,但一定要报仇。至少,姑姑的仇要报。
所以艾瑞米特小姐向她发出邀请的时候,她选择了答应。因为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也没有更好的路。既然对方愿意看上她,那她为什么不接受呢,哪怕对方是想利用她,那她也愿意。只要自己身上有值得对方去利用的地方,那她就有谈判的资本。她会努力活下去,用自己的方式。
“条件的话大概是这样,我希望你能跟在我身边,你以前既然当过贵族,那么礼仪什么的就不用学了,我看你的基本功也不错。进了公爵府,你就先当我的手下,然后你要去考一个见习骑士。如果做得好的话,你可以做我的护卫骑士,我要你为我所用,你明白了吗。”
“嗯。”
薇尔缇娅点点头,对她而言这个条件其实已经很好了,好的过分。只是去当贵族的手下,然后成为骑士,她觉得这个条件很不赖。对于她这种平民身份的人来说,简直是恩惠。
当然了,忽略她皇女的身份的话。
薇尔缇娅答应去公爵府,她要跟随艾瑞米特小姐,先成为她的手下,做她的骑士,然后积攒力量。
艾瑞米特小姐没有多说什么,她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也给了薇尔缇娅两天时间准备,她们两天后就会启程回公爵领地。她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处理必要的公务,还要把人送去监狱,至于要如何处罚贵族,那得请示陛下了。她可能也会去一趟皇都,一想到这儿就有点不乐意。
她其实不怎么去皇都的,皇宫也基本没去过,三个皇子皇女之中,她唯一没见过的就是薇尔缇娅皇女。据说这个皇女以前和她一样,都是帝国的才女,当时好多人把她和皇女放在一起比较。毕竟那时候她跟皇女一样都是学习很好,剑术也精湛,小小年纪就掌握了剑气的天才。她本以为会和这个皇女慢慢分胜负,虽然没见过面,但到底也有较量的想法。
后来皇女出了事,从此消失在人前,去了乡下养病,人们再也没看到她了。昔日的两大天才,迅速陨落了一个。而艾瑞米特小姐也在这期间发展自己,公爵还给了她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位置,人们也开始称她为小公爵。至于皇女,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了。第一次去皇宫,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个传说陨落的天才。
薇尔缇娅回到雪莉家的时候,莫尔文和安妮已经哭过一场,眼睛都红了,她们本来哭着和雪莉要妹妹,没想到妹妹这时候回来了。她们立刻不闹了,纷纷跑上去抓住薇尔缇娅。
“小薇尔!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对不起,我不该说不理你的。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两姐妹那么快就服软,实在是令她没想到。薇尔缇娅张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人,她还以为这两人会哭上三天呢。
莫尔文擦去眼泪,平复下心情,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但她的心性远不如薇尔缇娅那般成熟,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子下去,她得学会成长。她看着薇尔缇娅,这个被妈妈收留在家里的妹妹,她终于下定决心放手。
“我听妈妈说了,你生病了很痛苦,你要去公爵领地治病。对不起,我没有考虑过你,我只想着自己开心。我是姐姐,我应该要为你考虑的,我不会说那些话了。小薇尔,你去吧,去那边好好治病,等你病好了再回来。只要....按时给我们写信就好了。我现在....呜.....我现在识字不多,但我会努力学习的....等你下次写信回来,我....呜....我一定会完完整整念完.....你记得,要常写信回来.....”
莫尔文低声抽泣,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毕竟也只是个小孩,没有办法轻轻松松和人告别,可她已经长大了,她会试着去习惯的。
她可是长姐,她要做好表率,不然安妮会笑她的。
安妮看自家姐姐也说了那么多,她也酝酿了一番,握住薇尔缇娅的肩膀。
“小薇尔,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永远是我们的妹妹,我们也是你的姐姐。以后我们不能保护你了,你在那边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你被欺负了一定要打回去。我们会等你回来的,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和妈妈....会做好蛋糕,做好草莓冰糖葫芦,等你回来....小薇尔,你一定要回来,听到没有.....”
看着那两姐妹,她们明明都很不舍,但一直憋着泪。
明明只是小孩子,却如此真诚。薇尔缇娅有点感动。
她来到民间,本来只是想着活下去,从未想过能得到关爱。在失去皇女身份以后,她一无所有,也没有人相信她,她本来以为在夺回身份之前,永远也得不到他人的关爱。但是在萨兰卡小镇,遇到了雪莉一家人。她饿的没有东西吃的时候,是莫尔文给了她吃的。她出于报恩,帮助了雪莉一家人,而雪莉也选择了收留她。这一年,她虽然没有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没有像过去那样享受下午茶。她还要帮助家里洗衣服做饭打扫,看管店铺,打点一切,但是她,过得很开心。
因为这一家人,对她都是真心的。她们没有嫌弃过自己,更没有想过利用她,说实话,能在民间遇到这些人,她觉得很幸运。
她现在离开,也是为了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这一家人都很善良,她们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等以后吧,等以后自己能拿回身份了,她会给这一家人荣华富贵的。
——谢谢你们。
她打了手语,这是她最真诚的心声。薇尔缇娅,一个7岁的小孩子,她也也要踏上新的旅程了。
雪莉在一边默默抽泣,但没说话。她怕自己说话就会哭,所以她选择不说。这一年的相处下来,她对薇尔缇娅也有了很深的感情,她纵然是舍不得的,但是她脑子清醒的很,薇尔缇娅的病需要尽早治疗,雪莉是没有条件的。过去一年,她找了很多医生,也一直努力在蛋糕店干活赚钱,为的就是能找到更好的医生,给薇尔缇娅治病。
她记得有一次,她为了多赚点钱补贴家用,领了做衣裳的活,在缝纫机那儿缝纫半夜,最后累的睡着了。薇尔缇娅半夜醒来看到后,主动过去帮她把没干完的活干了,等雪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而缝纫机那儿的衣裳已经做好了,都是薇尔缇娅做的。那小小的团子就趴在那儿睡觉。
雪莉不是硬心肠的人,这孩子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她舍不得放走。可是薇尔缇娅,她要去更大的舞台,她要去治病了。雪莉只是一个平民女子,她没有条件,也没有能力阻止。对她来说,放孩子走,就是最真确的选择。
在薇尔缇娅决定两天后离开的时候,两姐妹决定剩下的时间都要陪着她度过,为此她们都决定不去学堂,就陪着薇尔缇娅。而雪莉也几乎不开店,就陪着薇尔缇娅,每天做好吃的,还开始打理行礼,准备很多干粮和糕点。因为她要离开了,雪莉也开始缝纫手套,想着为她做点什么。
其实雪莉也知道,她从来没有为这个孩子做过什么,反倒是这个孩子一直在帮她。不管是开店铺,还是卖甜食,包括两个女儿的上学问题,几乎都是薇尔缇娅在操心,她做了很多这个年龄的孩子做不到的事,但雪莉从未真正为她做过什么。她知道自己很没用,甚至恨过自己没有高贵的身份,不能帮孩子做更多的事。至少,这孩子要出远门了,她想做个手套,冬天快到了。然后弄多点在路上吃的干粮,还做了一些点心准备分给那些贵族,但她也担心贵族们不喜欢她做的吃食。
薇尔缇娅就在这个家,度过了最后的两天。
她很幸福,虽然很不舍,但她还是要离开。
出发那天,雪莉的眼眶湿润了,但她还是把做好的手套递给了薇尔缇娅,还把干粮和点心都塞给了薇尔缇娅,那分量非常大,都有薇尔缇娅一半的身高了。
“小薇尔,阿姨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但至少让我好好送你。你去到那边后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常写信回来,如果有空了记得回来看看我们。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薇尔缇娅接过了对方给的东西,点了点头。再看看已经哭成泪人的莫尔文和安妮,她也有点难受。
她选择上去抱住这母女三人,给了她们一个分别。她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安宁,这样的温暖,也许以后不会有了,可她护永远记住这个味道。
——谢谢。
她打了手语。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再多的话也显得苍白无力,她选择了道谢。望着那哭的一塌糊涂的三人,薇尔缇娅鞠了一躬,忍着泪水走上了马车。她不会回头的,如果回头了,她可能会哭。
她的脚,慢慢踩上去,而她的背后,是响亮的哭声。
她很不舍,她也不想离开,可她知道这是最合适的选择,她不可以拖累这一家人。她进入了马车,而马车也开始动了起来。
莫尔文和安妮一边跑一边挥手,虽然在哭,但她们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
“小薇尔!再见!”
“记得写信回来!”
“我们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们!”
“要是你被欺负了,记得告诉我们,不管多远我都会过去帮你揍他们的!”
“小薇尔,再见!”
“小薇尔....”
马车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为止....
莫尔文和安妮都哭的很大声,她们总是在哭,但没有像今天那样那么难受。她们亲眼送那个孩子上了马车,看着她离开,她们拥抱在一起,在地上哭成了傻子。对她们来说,和薇尔缇娅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短到让她们回忆起来的画面也很少,可那段时光,是她们最珍贵的宝藏。
或许很多年后会一笑而过,但回想起来,却是不可代替的宝贵时光。
雪莉看着空荡荡的地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抱住自己的两个女儿,把她们扶起来。
这一天开始,萨兰卡小镇再也没有一个叫薇尔的小孩子。而同时,公爵领地,多了一个叫薇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