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寒灯闪烁,隐隐约约。
出来了,在一切未来临之前,她很高兴,在一切未来临之前能出来。
近了,村中庙会的热闹才展示出来。火红的焰在空气里跳起来,空中有香柱味,有菜味,有火的味道。声音嘈杂,构成有规律的画,我们在游走街道中。
在庙会上,有不少民俗活动,如:摸石猴、窝风桥打金钱眼等。庙门内的弧形石雕下方,有一石猴浮雕,大家认为摸一下石猴可以去病消灾、延年益寿。
我们走过来,进庙堂,以为一切为正常,光中闪出光,雨又有些下了,于是便进去。喜庆而快乐的气氛冲淡弥漫的而又淡的悲伤。木制的庙不算太宏大,但所花费的木材不少,有人也在里边,石雕后是石猴,有僧人言语道:“一摸十元。”
我不知道那十元是吉利还是十元钱,有些尴尬地看向油光满面的和尚,才发现那才是真的弥佛,原因——胖得像个石敦。
她激动要上前去看,我也是激动因为我没钱,她似乎是有钱,于是我们上前。
莫名地,我心中便有什么不好的预感。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不知道什么是假,什么才是真。模糊的光反射模糊的雨滴,跳起来的火心将熄。
周围没有一个人了,一个人也没有,像是黑色的角斗场,白天充斥喧闹,深红的粘稠的血渗入沙底,夜底传来呼啸声,长而嘶,久久未会断绝。
这是那个黑色的夜,秋叶陨落而黄。
同样是孤独的街道,同样是孤独的灯火,同样是孤独的小巷和雨。黑猫和黑街,长长的街道可以容纳下一切,可就是容纳不了她。
我看见了那双眼晴,起先是红的,然后近了才开始消散,我就是在那儿才第一次见过她。她在木楼道下瑟缩,眼睛在闪避,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她也发现了我,抖得更厉害。
我向后走,她没反应。
头埋得老深……
风中带着雨飘散开来,地面半潮湿的沙开始絮成半胶状,渐渐孤寂的道路上再次留下一排排脚印,然后远了,再然后又成了絮胶状,印记开始模糊。在秋交冬的季节,雨是刺骨的,寒得冻结。
树上又有的叶又陨落了……
庙台的光在跳动,奏成万圣的狂欢曲……仿佛在嘲笑。
……
没有人了,孤独的道中再次消失了,消失了痕迹。
默默地抬头,见到了那双在火花中反光的黑色的瞳孔……
“吃吧……”我递过去。“秋末很冷,季末而寂寞。”
“……”没有反应,我推在她手里,那是双苍白的手,没有血色了。我起身要走,被拉住了,那是一头紫色的发丝,很罕见。
“我爱这个世界……”她说。
“是吗?”我微笑。对于她某些奇怪的言论我没有惊奇。
“本来以为它不会爱我……”她抬头,盯着我的眼。我淡定地看回去。
“如果不爱呢?”我问。
“……”
我半蹲下,她坐着,手蜷缩地抱着颤抖的膝盖……
“……不知道……”
“它会爱你的……”我说。“每个人都是一个天使……”
“……为什么。”她疑惑了,“为什么会有天使?……为什么……魔鬼……鬼呢?鬼不会有温柔吧……”
“天使是温柔的,教科书上,圣经上是这样说的。”
“那么魔鬼呢……不会值得被爱?”
“爱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关心……每个人都会有关心……不管是关心还是被关心……魔鬼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要曾经是人的,会有……”
“……”
她头埋了下去。
后来本以为不会再见,没想到过几天便在孤儿院中遇见,我不知道会什么会有如此的巧合,但应该是某些人送来的。我没告诉过她名字,她还记得,世界没告诉过她名字,她也许还记得。
至于那天所说的我便从来没有清晰地记得过,我只记得在模糊的灯火中我遇她了,她是那么无助……仿佛真的被世界抛弃了!
火下,
灯前,
雨里,
庙前。
又是此处,我仿佛听见了莫名的声音了,耳膜要破,空中闪烁的是火心,红而发黄。
晕死了。
我在医院中醒了……院长说我是被打伤了,他们说我是被痞子揍伤了,我也以为是这样。
小薇消失了,后来真的消失了,连一点迹象也不剩了,说她已经被接走了,我想那其实也很好,如果被接走了很好。终于开始了另外一段日子。
医院的窗帘被吹开了,浅灰色古典的长布被打开,有阳光进来了,我吸了一口,像是清新的草。云来了,光被挡得只剩下几束却仍下来了。
我的领口被吹得哗啦啦地响,像是活动的鸽子,要飞起来,可总是飞不起来。那后我莫名有些伤感。
我回去,这个世界变得崭新,真的很崭新,是新得缺少某些东西,新得可怕。
我微笑,面对一切,忘掉一切,然后再接受一切。
空中飘过彩光,树叶变得新绿,绿色的田野,阳光与麦芒,明天与阳光。
我微笑。莫名的,胸口是一阵痛,掀开,是道狰狞的疤,将死的疤,贯穿的,无法活下去的伤,我忘了,真的忘了,忘了发生的,做的,和忘记的。
我微笑,渐渐笑不出来。那是孤独啊……我一直在努力地跑,让风吹掉后面的孤独,我一直试着用风吹它,可后来才发现它被风吹得越来越大了,现在要吞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