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猫

作者:全世界最好的人 更新时间:2016/8/12 23:10:16 字数:3478

我叫瞬零,是一只猫。

一只黑色的,诅咒的,不幸的猫。

碰到黑猫就会交到噩运,常有人这么说吧。我也这样认为…大概。

在我住的地方春天总是来的很晚很晚,像是永远不会到来那样。几月了?不太清楚,过了春节之后又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吧。雪还下着,像永远不会迎来春天那样雪也不停的下,屋外开着花,我不知道名字的花,我会日复一日的坐在窗台上往外看,那些小花红红绿绿的低调又艳丽的绽放,上帝也舍不得冻死他们,但到了春天我会把它们撕碎,我会把它们揶藏在泥土里,我会问它们“疼吗?”

它们从不回答,我也从不追问。我跟花有种莫名的和谐,我看着它们长大,又亲手葬送它们,而它们只负责默默承受。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清楚,大概因为我是黑色的猫,诅咒的。

不幸的猫。

太扯了,只是因为太无聊罢了,就像有人会因为无聊蹲下捏死路边的蚂蚁那样,没人在乎蚂蚁是否疼痛,事实上大部分与你毫不相关的生命你都不会在乎,生命有时候也没那么珍贵呢。

我把鼻子贴在窗户上,冰冷的气流会把我的鼻尖钉在窗户上,扯下来的时候痛痛的,但我想体验一下疼痛,为什么呢?因为太无聊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太无聊了,太无聊了,不是因为我的慵懒,也不是因为整天睡觉的关系,这里,这个地方,这个远离城市的偏远郊区,被称作花乡的小镇,这里太无聊了。

我叫瞬零,一只黑猫。诅咒的,不幸的黑猫。

我诞生在花乡,像大多数野猫那样被粗心的妈妈抛弃在柴火堆里。冬天了,很冷,我还依稀的记着那时我哭的很伤心,像永远不会停止的冬天。

然后一个小男孩来了,我感觉身体一轻,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这个家,这个陌生又一直期待着的家,炉火很暖和,恶魔的冬天传达不到这里。

然后…然后,我生活在这里,多久了?记不清了,我也应该从猫的幼年变成壮年,从小猫崽变成小猫。

家里的人的壮年对我很不满,我能闻出他们的不满,带着埋怨跟不情愿的情绪,这时候男孩子就会轻轻一笑,笑的很温柔。他会轻轻的抚摸我的头,我就用鼻子追着他的指尖,他会劝解,他的胸口很温暖,胸腔在隆隆颤动着,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呐。

如果不笑的话。

温柔的笑是怎样的呢?嘴角微微咧起,脸部肌肉放松,眼睛眯缝成一条弯弯的线,很轻柔的,像害怕伤害到着什么柔弱的东西那样的笑。

很虚伪,像戴着面具那样,他总是发出这样让人厌恶的痛恨的笑容。

男孩子常常在悲伤,然后他会咧起嘴角温柔的一笑。常常这样,重复,熟练露出他的虚伪笑容。

我能闻到他的悲伤,在寒冷的天气里他呼出的空气都是冰冷疼痛的,他每分每秒都会悲伤,他的悲伤像条逆流向上的河流,在他的心里也许住着什么凶狠的野兽吧,它会撕扯他的内脏,钻透他的骨髓,粉碎他的神经。

我很同情他,我坐在窗户边上,这里看他回家的路一览无遗。熟悉的身影在远方出现了,我把鼻尖从窗户上扯下来,果然很疼。

他开了门,温暖的寒流跟他冰冷的悲伤一起涌了进来,今天又经历了什么吧,我不清楚。但我仰头看着他踢踢脚上的雪换下鞋子,我想同情的问候他一句。

“没有关系吧?”

“喵~”

男孩子摸摸黑猫的头,摸着诅咒不幸的头。

“我回来啦。”他说,冲着小小的黑猫温柔的一笑。

他叫茶茶,姓是茶叶的茶,名也是茶叶的茶,今年17岁是个上高中二年级的学生。

是个孤儿。

孤儿这个词汇离大多数人很远却又很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与直系血统的生育者丧失联系,或者被抛弃。那就是孤儿,就是茶茶。

茶茶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中已经度过了十七个岁月。现在收养他的是镇上最富有的家庭,他有了爸爸妈妈,有了新的人生——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茶茶很喜欢花,然后爸爸妈妈就在院子里种满了花,那些花都来源于花海,花海是花乡最漂亮的地方,茶茶家的院子就像个小花海——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茶茶上的学校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虽然离家很远很远,而且交通又不方便,但能住在学校里,每天看到漂亮的女孩子还有感情很好的同学——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茶茶一家有四个人,茶茶爸爸妈妈还有小黑猫,小黑猫是没有名字的,茶茶每次问起它究竟叫什么呢?它都只回答“喵。”

他最喜欢黑猫,因为黑猫也很喜欢他,他把黑猫抱在怀里的时候能体会到它在对他倾吐些什么。但茶茶不管怎么跟他交流,它都只会回答“喵。”

现在茶茶,每天都在过着开心的每一天,开心的一天不会因为度过了一天而减少,时间的年轮在不断碾碎历史,历史却又不断重复铺时间的路,所以每一天都是快乐的,重复的快乐的每一天。

周五茶茶要整理好行李(大概全是一些衣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院子里的小花一年四季都是开着的,小黑猫会把它们弄碎埋在土里,茶茶冲它打招呼,它会抬头“喵”的一叫,然后接着弄碎小花。

屋子里已经准备好饭菜,相隔一周之后茶茶又能吃到妈妈准备的菜品,他们会在饭桌上聊一会天,然后茶茶去洗漱睡觉,第二天一早茶茶起床攻克老师布置的作业,然后吃饭睡觉跟家人度过一天,快乐的一天。

周日早上茶茶整理好行囊,跟家人道别前往学校。院子里的花还跟以往一样多,总会有新的生命产生代替死去的,根本没人在乎那些已经永远不在了的小花。

这样的日子,简单,普通,快乐着。茶茶应该是幸福的呢。除了有些慵懒,有些无聊,有些普通而已,这样懒散的日子简直挑不出毛病。

啊,真希望这样的生活。

都去死一下来看看。

茶茶微笑着,嘴角上挂着温柔的笑意,他对小黑猫打了个简单的招呼,小黑猫对他“喵”的叫了一声。

今天是星期天的早上,茶茶应该快点赶上班车,不然回到学校寝室的时候就会很迟了。茶茶背着行囊,慢悠悠的走着,小黑猫在他身后坐着,今天它有点没兴趣弄碎小花。

他又在悲伤着,瞬零想。它看到茶茶脚裸处的疤痕,那应该是用皮鞭一类的工具抽的,还鲜红粉嫩着,像刚盛开的小花。家里的成年人又欺负他了吗?瞬零把头偏向成年人居住的地方,他的家也是它的家,它们居住的地方,一共有五层楼高,是个豪华的乡间小别墅。从楼顶的天台能一览无遗的看清院子里的花。

成年人对茶茶并不友好,甚至对比对它还要不友好,每次回家茶茶身上都会添加新的伤痕,那是家里的成年人做的,瞬零每次都在一边看着,他们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攻击茶茶,然后那个身影渐远的男孩子,他瘦小的背影拉长悲伤,瞬零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他会用温柔的笑容面对一切不公平还有伤害。

瞬零爱着他,又憎恨着他。爱他的温柔,又憎恨他的软弱,为什么不反抗呢?为什么无动于衷呢?人类的世界有一种特殊的职位是叫做警察吧,他们是有条理的,富有智慧的,他们会帮助弱者,这是跟动物界不同的,动物界只比较是否适合生存,适合的留下,不适合的消失。

瞬零看他的背影逐渐在地平线上消失,垂下了头。为什么拥有力量却不用呢,那跟我生存的环境有什么区别。可能它才适合活在我所活着的环境里吧,而我…

真想代替他活下去。

“早上好哟,茶茶。”

开班车的是个四十几岁的大叔,他是镇上人人皆知的司机,因为去往城市唯一的途径就是坐他所开的车。

“早上好。”

茶茶露出一个疲惫但是温柔的笑容。他把行李放在空着的座椅上,倚着它们看外面的风景。

车里只有两个人,除了在泥土路上微微震颤的轮胎一切都很安静。

“他们,你父母又欺负你了吗?”大叔问。

茶茶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好像没有听见。

大叔叹了口气,“有什么能帮忙的可以找我哦。”

茶茶看着车窗外出神。庄稼在飞速倒退,乡间的土房遥远的消失在眼底,离开家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吧,熟悉的一切都全部泯灭,迎接你的是新的灾难,你想逃出这无尽的轮回,却又发现自己一直站在原地而已。一切都没有改变,悲伤的事情依旧悲伤,痛苦的事情依旧痛苦,难过时候天边灿烂的霞光不会消散,它印在你的心里像印刷完整的黑色卷宗。

茶茶温柔的笑了。

他睡着了,在这人烟稀少的小镇,飞驰的老旧大巴车上,他安稳的睡着了,眼球在眉底咕噜噜的转动,又是一次做噩梦的睡眠。

“想要改变吗?”

心里传来声音,遥远的,又如同在耳边低语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轻柔充满诱惑。

梦中的一切总过于真实,又过于虚假,茶茶提醒着自己,这是梦哦。所以他不发话,也不表态,他孤零零的站在黑暗里,站在自己的梦里。

“想要改变吗?”

声音又问,诱导性的,嘲讽似的问。

“想要改变吗?”

“想。”

“那么,来交易吧。”

“用什么?”

“你最重要的东西。”

声音发出怪笑,茶茶从来没听到过这么阴森的笑容。

“来交易吧。”

“我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茶茶茫然的问。

“交易吗?一切都会改变。”

“一切?”

“是,一切。全部,一切,你爱着的,恨着的,痛苦着的,迷茫着的,一切的。”

“可以唷。”

男孩不假思索的回答了。

“那么,交易吧。”

嗤——————

轮胎剧烈摩擦柏油路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城市了啊。只有城市有这种柏油路沉重的香味。茶茶睁开眼,他试图睁开眼,天地却还是一片漆黑。

奇怪,明明已经睁开眼睛了呀。

大巴车倾倒在地上远远的滑飞数十米。大叔开的大巴车。

他是小镇上唯一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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