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看见陌生的天花板。
我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但这算不上什么怪事，作为一个睡眠质量和时长都严重不足的社畜，会在任何地方睡着都不意外，甚至什么时候抽搐猝死都不意外。
我的工作是整理银行的账单，听上去就很让人讨厌，毕竟你费劲千辛万苦算出来的数字其实并不属于你，就像chief（首领）和thief（小偷）只有一个字母的差距，但意思却截然相反。
我舔舔嘴唇，侧过身，准备继续心无旁骛地享受短暂的死亡。
却突然和站在床头的陌生男人对视。
他的眼神高高在上，仿佛正在打量什么小动物。
“初次见面，先生。”我尝试着和他打招呼，当然是躺着。
见他没有理我的打算，我撇撇嘴，索性把眼睛一闭。
一只手捏住了我的脸，并发力朝外扯去，有点疼，我伸出手一把拍掉。
“别闹。”我嘟囔道。
“我在给你五秒钟的时间，”男人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要再不起来，我就会拔光你的毛。”
这威胁让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于是又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和他大眼瞪小眼。
虽然很不想承认，以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面前的这个家伙长得还是有些帅的，至少比我年轻上不少，他身材挺拔，头发是纯黑色的，高贵的蓝眼睛，两边脸颊中央有一小块星形红晕。
“起来。”他命令道。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怀着一股子颐指气使的语气，但我还是照做了，毕竟社畜最优秀的品质就是服从。
“把这个穿上，”他把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扔到我面前。
我笑了，应该：“拜托，老兄，咱们俩素不相识，你也用不着这么戏弄我吧。”
“你最好现在就穿上。”
“搞笑。”
我掀开身上的被子，周围的寒气让我直打哆嗦，床的高度更是把我惊出一身冷汗，我从来没有坐在床沿还碰不到地面的时候。
但当我光着脚站在木制的地板上，我就释然了，面前的男人俨然是个小巨人，我踮起脚都够不到他的脸，这种巨人当然要睡在大大的床上啦。
“老兄，不得不说，你的个子太高了，平时生活上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我十分自来熟地拉住他的一条胳膊，如果能往他的指尖递上一根香烟那就再好不过了，男人的友谊就是这样迅速拉近的，可是现在的我没有那种东西。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皱起眉，“先把你的衣服穿好，我的身高就在正常男性的范畴内，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突然意识到了非常不对劲的地方，因为我低头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脚，小小的手，以及薄薄的乳.房和几缕亮银色点发丝。
“我天。”我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这里有镜子吗？”
男人指了指墙角。
我缓缓把自己的脑袋朝那边转过去——
在很多个夜晚，当我对着账单一丝不苟地喝完一整杯意式浓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不复年轻，我的心脏不会再过分地跳动，无比慵懒，它在短短的二十年寿命内就失去了自己运动的意义，消极怠工。
可当那样一个完美无瑕的小女孩出现在镜子里的时候，我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剧烈跳动起来，尤其那位女孩的背后还耷拉着两片洁白的羽翼。
她太可爱了，美到惊世骇俗，只是浅浅地看上一眼就能勾引出人们心底最深层次的肮脏欲望，尤其是现在的她未着片缕。
我蜷缩起脚趾，镜中的萝莉也露出局促不安的模样，我惊呆了，她便可爱地张大了自己的嘴巴。
“我...我是谁？”我颤抖着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问出了一个巨蠢无比的问题。
“你是我饲养的一只鸭子。”男人回答道。
鸭子？我看向自己背后的翅膀，又看了看自己短短小小的四肢，我居然是一只鸭子吗？
我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翅膀，发现它们就像我另外两条胳膊一样，恣意挥使。
“我真的是一只鸭子吗？”
“不然呢。”他伸手拔掉了我翅膀上的一根羽毛，并把它放在我的鼻尖。
我有些委屈地辩解道：“可是我，明明，更像个人啊。”
“所有刚学会化形的动物都会这么想，愚蠢的鸭子更是如此。”他用一只手把我提起来，轻松地就像从地上捡起一块牛奶蛋糕，然后用另一只手把连衣裙套在我身上。
衣服意外地很合身，但我总感觉轻飘飘的，仿佛稍不注意就会飞起来。
“那你又是谁？”我仰起脑袋问道。
“我是你的主人。”他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回答。
好嘛，以前已经被老板压榨这么久，现在更是直接在头上骑了个主人。
但我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反而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毕竟社畜最擅长逆来顺受了。
男人很满意我的反应，他伸手松开自己的领带，脱下外衣，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他把整个人塞进我刚刚熟睡过的床铺里，接着冷冷地看向我。
“去把窗帘拉上。”
“okok。”
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我双手抱膝蹲在角落里，一边把玩着身后肉乎乎的小翅膀，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床铺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凶巴巴的男人好像睡着了。
我心里一阵激动，机会来了，这家伙看着挺精明的，实际上却呆呆的，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我是肯定要趁机开溜，谁会傻乎乎地留在这里当你的宠物鸭啊。
再说，你说我是鸭子我就是鸭子啊，就算长着翅膀，我凭什么不可以是天鹅？
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一只适合自己小脚穿的鞋子。
没办法，我只好光着脚丫朝门外溜去，在路过门框时，翅膀还狠狠地撞了一下。
疼死。
门外是一条悬空的楼梯，联通着下面的喧嚣和音乐声，这里布局像极了可以提供住宿房间的小酒馆。
远处还有农田和挑着苹果酒的马匹，天气很晴朗，只是冷了些，大块大块斑白的雪堆像湿地一样分布着，一群灿烂的候鸟落在树枝上歇脚，干草己经收好，田野也正在等待播种。
很显然，这里不是我平日里定居的伦敦，空气中处处洋溢着轻松和泥土的芬芳，没有致癌的雾霾和病毒。
我沿着楼梯拾级而下，绕过一条走廊，出现在一间小酒吧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