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露先生出门了,没有带上我,也没有叮嘱我要好好待在房间里等他回来,但我想他应该是去为我们寻找今晚的晚餐。
松露是我为他起的外号,在我以前工作的地方,人们通常用松露形容那些不合群却又很有能力的家伙,因为松露通常深埋于地表,并且一盎司就能卖上一小袋金币。
黑黑的松露和他的外形也很般配,不论内在外在都是神秘的黑,凑近便有股有高贵的麝香。
我不禁为我发明这个外号而沾沾自喜。
没过几分钟,松露就提着两个小袋子回来了,甚至他出门前打扮的时间都比他外出采购的时间要长。
“给。”刚一进门,他就把其中一个袋子丢到了我的面前。
“这东西是给我的?”我仰起小脸,弱弱地问道。
“废话。”
我怀着感激打开了那个袋子,里面的东西立刻那股感激荡然无存。
“这是.....”
“这是你的晚餐。”
晚餐!我看着正在袋子里蠕动的一条条肥虫,全身上下的羽毛都快要炸开来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吃这个?”我极力表现出抗拒的神情,同时委屈的问道,明明我已经饿得快要哭出来了,却根本无法对那堆圆圆胖胖的虫子产生半点食欲。
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因为你是只鸭子。”
“......可我明明更像个人啊。”
“你是鸭子,毋庸置疑。”
“我!是!人!”
我气冲冲地把那个袋子往前一推,然后用一种极度不满的眼神看着他,就算是再可恶的资本家也不会让社畜吃不饱饭吧。
他解开围巾的动作一停。
“快把你今晚的晚餐给我吃。”我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话,然后伸手去抢他手上另一个袋子,可他抓得很紧,我根本扯不动。
在他面无表情地注视下,我又怂怂地低下了脑袋,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好不好....好不好嘛,主人,我饿......”
“我从不在晚上进食,”他松开手,把另一个袋子塞在我手里。“这也是为你准备的。”
我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双小皮靴,颜色雪白,领口带着绒毛,看起来很暖和。
“所以,”我抹了抹眼睛,“你出去是就买回来了这两件东西吗?”
“没错。”
“.....我今天晚上就非得吃虫子不可了吗?”
“你也可以选择不吃。”他取下围巾挂在衣帽架上,伸了个懒腰。“但我问过那些农夫了,他们都说这种虫子可以让鸭子长肌增膘,羽毛油亮。”
“您是打算把我当畜生养了吗?”
“难道不是吗?”
“......”
黑松露的反问让我哑口无言,只好坐在桌子前默默画圈,并用嘟嘴表示我的不满。
“尝尝吧。”
他又把装满虫子的袋子重新推到我的面前。
“说不定你会喜欢的。”
啊啊啊啊,不管了,反正都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了,吃一条虫子算什么,毕竟我现在的物种已经改变了,说不定这种胖乎乎的,没有脚的小东西是某种可口的小点心呢。
我安慰着自己,然后从袋子里挑出了一条活性没那么好,嚼在嘴里不会乱动的虫子。
它的颜色是绿油油的,看上去还算干净,黑黑的两只小眼睛就像两颗芝麻,和它对视的瞬间,我分明从里面读出了些许无辜。
虽然不是同一时间,但也不是同一地点,老鸭我——
我闭上眼睛,飞快地把一整条虫子都塞进了嘴里, 牙齿咀嚼的瞬间,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让我以为我吃下去的是什么珍馐。
但我还是失败了,肉汁在我的口腔中爆炸开来,同时带着浓郁的草腥味和鱼露的味道,软烂的口感如同在水中泡了数十天的威化饼干,几乎让我立刻捂着嘴就朝卫生间冲去。
等到我摇摇晃晃地重新回到餐桌旁时,松露已经把桌子上的虫子全部扔了个干净,甚至连那只布袋子都没有留下。
“来试试你的新鞋子吧,阿黛灵小姐。”他试图转移话题。
我满脸幽怨地看着他。
“我好饿。”
他把我抱到床上,并蹲在地上,为我套上一双白色的袜子,整个过程中我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
“你的脚可真脏。”他有些嫌弃地说道。
“我好饿。”
他继续为我穿上靴子,同时系上漂亮的蝴蝶结,不得不说,这靴子意外地很合我的脚,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量的尺寸。
“下来走走吧,你应该喜欢这个颜色。”
“我好饿。”
“难道你除了吃,脑子里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让您失望了,没有。”
我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类似于烦躁的表情,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小脸鼓成包子,两片翅膀耷拉着,用行动来表明我的态度。
接着,房门被敲响了。
松露走上前打开了门,一位明显上了年纪的妇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提了个盖着手帕的篮子。
接着,在男人冷冷地注视下,她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是这间小酒馆的老板娘,先前在楼下,发生了险些让我鸭间失格的事情,弄得十分不愉快,她对此深感歉意,所以为我们送来了自己烘焙的苹果派。
苹果派!
我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社畜永远热衷于两件事情,一件是吃,另一件是带薪休假。
“这一定就是那位可怜的女孩吧。”老板娘的脸上带着怜爱,伸手想摸我的头,却被我歪头躲开。
“苹果派留下,你可以离开了。”男人抓住门把手,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真的很抱歉。”老板娘再次深深鞠躬,递过篮子,便弯着腰离去了。
松露先生严丝合缝地关上门,接着反锁。
“过两天我们就离开这里。”他对我说道。
“离开——去哪?”
“我们的家。”
“我们才没有家。”
“我是你的主人。”他颇为惊悚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懂了吗?”
我连忙疯狂点头。
老板娘送来的苹果派还带着刚从烤箱出炉的热气,我趁着男人不注意,偷偷掰了一块塞进嘴里,那甜滋滋的味道让我立刻眯起眼睛。
甜食果然最棒了,就算还是社畜我也会在路过面包坊的时候,偷偷买上一块水果蛋糕。
一整块苹果派很快就悲剧我消灭干净,我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嘴角,虽然变成了个头不足的小女孩,但我的食量却没有因此变小,反而还有隐隐变大的趋势。
是太饿了的缘故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再来三个苹果派。
“这两天你不要出门了。”他一边嫌弃地用手帕给我擦嘴,一边命令道。“很容易就像今天那样惹出乱子。”
“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出去。”我冲他翻了个白眼,脑海里蹦出一个疑问:“啊,对了,我想问,你是如何处置那些变态的?”
“我只是让他们陷入昏迷,并掏空了他们身上的金币而已,毕竟错得并不是他们。”
“哈?”我立刻把眉毛扭成一团,“那照你这么说,问题反而出自我身上咯?”
“太过美好却又唾手可得的事物会将人们心中埋藏的欲望彻底暴露,你的皮囊带有令人堕落的神性,那些变态只是无意中听信了恶魔的谗言。”
“那你呢,”我对他说的话保持怀疑,“你为什么会不受影响?”
“我?原因很简单——”
男人笑了笑,笑得很残忍。
“我从来就没有什么需要埋藏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