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一片夜色中停下。
远处的城市闪烁着依稀的光火,放眼望去,超过二十四米的高层建筑只有寥寥几栋,大多都是低矮的平房,屋顶上还有未化的雪渍。
就算这里是城市,那也是全世界最偏远的城市。
“两位,我就送到这了。”裁缝大叔从马匹背上跃下。
松露伸手将一个装满金币的小袋子丢了过去。
“这是说好的尾款。”
“万分感谢。”
“辛苦你啦,裁缝大叔。”我活动着有些酥麻的大腿,说道。
这位明显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后会有期,美丽的小姐。”
看得出来,他很想上前给我一个拥抱,但却被松露无声的眼神制止。
于是我张开双臂,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主动献上了自己的怀抱。
“后会有期,裁缝大叔,我很喜欢您的衣服,我的名字叫阿黛灵,是一只鸭子。”
“您是天使,小姐。”他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我很荣幸.....您可以称呼我为伊凡。”
这个拥抱稍纵即逝,因为我很讨厌伊凡身上烟草的味道,即便我曾经作为一位先生,也从没有碰过这种会上瘾的叶子。
“这位先生——”伊凡接着把视线投放在松露身上。
“怎么,你也想跟我来个拥抱?”
“不,不是的,”他连忙摇摇头,“我是想提醒您等会儿过城门的时候,最好不要让那些士兵看见阿黛灵小姐的脸。”
“这不需要你费心。”松露冷漠地挥了挥手,然后一把揪住我的后领,将我朝前拖去。
“走了。”
“后会有期!”伊凡举起手大呼道。
“很遗憾,这里是我唯一不想来第二次的地方。”
他毫不留情地丢下这样一句话。
我挣脱掉他揪在我后领的手,冲他做了个鬼脸。
“干嘛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我没必要对每个人都说好话。”
“可是伊凡先生说我是天使哎。”
“所以你真的是吗?”
我嘟着嘴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对一个说谎的家伙摆好脸色。”
他的歪理让我直皱眉头,满脸鄙夷。
虽说身为社畜的我并不擅长社交,但基本的处事原则还是掌握的,但面前的这个家伙,连跟陌生人好好寒暄一句都做不到,一定没有朋友!
嘿嘿,除了我,这世界上肯定没人愿意跟你讲话了吧,没有人喜欢一定很可怜吧,原来我对他这么重要啊,想到这,我甚至想开心地在地上打滚。
“你在傻乐什么?”他伸手捏住我两片脸颊,把我挤成鸭子嘴。
“没有啦,没有啦。”我像给猫咪顺毛一样拍掉了他的手。“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现在要去干嘛?”
“赶火车,然后去我们的家。”
我用一种极度渴望的眼神看向他:“不可以先去吃晚餐吗?”
他用一种极度嫌弃的眼神回应我:“你脑子里除了吃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我好饿。”
“别跟我来这套。”
我嘟起嘴:“如果有一天,我的口袋里只剩下一枚金币,我也会把它用在晚餐上,享受这无法典当的一小时。”
“如果你真的只剩下一枚金币,你应该先为自己支付好丧葬费。”他冷笑着讽刺道,“这可以让你享受死后无尽的长眠。”
“真的不带我去吃晚餐吗?”我委屈巴巴地拉住他的衣角,如果他要再次拒绝,我感觉我要闹了。
“........”
“火车明明可以明天再赶的。”
“........”
“吃不上饭我真的会哭。”
“........”
他托住我的腋下,举高高,神情仿佛是在打量什么畜物。
接着,他把我扛在了肩上,我环住他的脖子,让整块柔软的小肚皮都紧贴着他。
“喂,”他伸手拦住一个路过的行人。
“你知道这附近最好的餐厅在哪吗?”
————————————————
十分钟后,
我们出现在一家名叫“迪圣特”的餐厅门口。
这是一家高调并奢华的餐厅,若是那个社畜的我,一定会对这种地方敬而远之。
但现在,我大摇大摆的推门而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松露就是我嚣张的最大倚仗。
所以说,年轻人,有钱是真的好,不过,想要人前显贵,就得人后遭罪,我深深明白这个道理——今天晚上,吃完这顿饭,无论松露怎么欺负我,我都绝不哼唧一声!
“几位?”邻班的服务员抱着一本黑簿子走来。
我冲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请跟我来。”他微微鞠躬。
餐厅的装潢带着不为我所知的异域风格,有带着软垫的长椅,墙上挂着夏尔丹风格的静物画,描绘的是乡下厨房里的物什。
不过现在,晚上七点,只有不到一半的桌子有人落座。
他把我们带到一张只有面对面的两张椅子的圆桌旁边,并贴心地在中间点燃了一支白蜡烛。
“需不需要气泡香槟酒?”他又接着问道。
“不需要。”我拒绝道。
松露托着腮,坐在我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蜡烛的小小火焰。
服务员向在我旁边收拾桌子的小工打了个响指,然后呈上菜单,菜单搁在臂弯里,这样他可以指着菜,介绍其特色。
看着菜单上琳琅满目的菜品,我有些发懵了,无论是龙虾仁,威灵顿牛肉馅饼,还是小牛肋骨都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美味。
“请问您要点些什么呢?”
“我,我.....”我有些犹豫,“我想吃炸小鱼和薯条,沾美乃滋酱。”
“什么?”服务员再次礼貌地发问,似乎是在假装没有听见我刚刚说的话。
“可爱的小姐,我们餐厅会为您献上无可挑剔的美味,当然,您点的菜肴菜单上得有它的名字。”
“好吧.....”我弱弱地答应道,“你有什么推荐吗?”
“这个季节最适合吃‘黑块菌炖童子鸭’了,现在正是鸭子最肥美的时候,黑快菌刚从泥土里解放,可以完美吸收鸭子的油脂——”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
“小姐,是‘黑块菌炖童子鸭’。”
“童子鸭....那里面有鸭肉吗?”
“当然。”
“我不吃任何鸭肉!”我把恶狠狠地目光投向对面的松露,“你也绝对不会吃的吧?”
他耸了耸肩:“我从不晚上的时候进食。”
真是个巧妙的回答,模棱两可,飘忽不定。
但如果他真的要当着我面,大啖鸭肉,我一会狠狠地,狠狠地——
哭给他看啊!!
我随手指了个菜品,然后挥手把这个晦气的服务员赶走。
“祝你能有个好胃口。”松露满脸戏谑地看着我。
“我胃口当然好。”
我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