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黑龙摇了摇头,“你不是阿黛灵。”
“那我又能是谁?”
女孩沙哑地诘问道,同时将**黑龙胸膛的细剑旋转,可奇怪让人的是,没有一滴一毫的血液从破口中流淌。
“我不知道。”男人面无表情地承认了,他摊开手,“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只要你现在从她的身上滚开。”
“你想逃避你犯下的错误?”
“我从不犯错。”黑龙一字一顿地强调。
女孩吐气如兰:“我会帮你想起来的。”
细剑离开了他的胸膛,女孩退后几步,回到了用蜡烛摆成的逆六芒星阵中央。
在漆黑一片的低下室里,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容,所以就显得对方的声音异常清晰。
女孩闭上了眼睛,这意味着黑龙将彻底无法掌握她的方位。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要在天亮之前杀掉你。”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
“但北渊不是,那里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处于黑暗”
“所以我还有半年可活是吗?”黑龙讽刺道。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在斟酌。
“你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你不允许我和族人存活于世上,即使是最为偏远苦寒的北渊。”
“我没有给你解释的必要。”黑龙冷冷的说道,“你们的毁灭是命运的必然,而我只是恰好扮演了侩子手的角色。”
“命运的必然......”女孩的声音很淡很淡。
“难道这也是命运的必然吗?”
她猛地睁开眼睛,脚底的蜡烛,每一根都升腾起紫黑的火焰,刹那间,黑龙有种错觉,仿佛地狱之门在他的眼前洞开!
“我曾亲眼看着这种火焰将我的母亲吞噬殆尽,她的头发,她的翅膀,她的嘴里在大声喊我快逃......难道这也是命运的必然吗!?”
女孩的声调逐渐地变得尖锐,开始前所未有地冲他咆哮,并逐渐染上了哭腔。
黑龙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无可辩驳,他的龙息是紫黑色的,他的爪子里碾碎过这位母亲的灰烬,但——
那又如何呢?
“我不会享受你们的挣扎,也不会怜悯,我只在乎你们的结果,你们的灭亡就是命运的必然。”
“但我还活着。”女孩像飘一样来到他的面前,仰起绝美的小脸:“命运好像这也不总是必然。”
男人少有地陷入了迟疑和犹豫,他绷紧了脸,视线短暂地移开又飘回。
“黑龙先生,请问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那是因为......”
“在你心里,一定是不希望我死去的吧。”
女孩端起细剑,将其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现在,我要你承认自己的错误,向我献上你的悔恨,并跪下乞求我的原谅,否则,我会义无反顾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黑龙眯起眼睛,女孩殷红色的眼底满是疯狂和悲怆,那柄细剑锋利无比,割开女孩的喉管甚至都不会留下反应的时间。
“我只数三个数。”
女孩开始倒数,语气无比骄傲——
“三。”
皮肤已经被划开,有细细的血线溢出。
“二。”
剑刃更进一步,女孩握着剑柄的手在颤抖,她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一.......”
“演够了没有?”黑龙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态,语气中不带任何温度。
咣当一声,那柄细剑坠落地面,女孩捂着脖子,怨毒而憎恨地看着他。
“你真的很厉害,黑龙,我第一次知道有人能绝情到这个份上。”
“谢谢夸奖,”男人冷哼一声,“听说恶魔都是蛊惑人心的高手,我还以为能有什么真本事,没想到只是会糊弄玄虚罢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看穿了我的伪装呢?”
“我一直都知道。”
“为什么?我自认为我很能理解这位女孩的境遇,并能做出完美的诠释,究竟是什么让我无所遁形呢?”
“眼神。”黑龙淡淡道。
“眼神?”
“阿黛灵从小生活在一个没有仇恨的世界,她不知道仇恨是什么滋味,也许我是一个可憎的家伙,但她绝对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黑龙伸手捂住了女孩的眼睛。
“她是干净的,不容玷污的,在她的世界里,即使她遭遇了再多的不公,再多的不幸,她也无意去谴责这个世界。”
“好吧,我认输了。”女孩耸了耸肩。
“降临的时间已经快结束了,而我的信徒却——”她看向角落里那具无头的尸体,那里的血液已经快要凝固。
“罢了,得不到更多的悔恨与绝望作为食粮,我也该离开了。”
“你最好小心我的报复。”黑龙在一旁沉着脸威胁道,“我向来不留任何让我感到不快的事物在世上。”
“黑龙,你或许真的很强大。”女孩摇摇头,诡异地笑了:“但你似乎忘了,恶魔们和神明一样,都是没有实际存在的。”
“但与神不同,我们总会在人们需要的时候,适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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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用外套将小雏鸟小心地裹好,来到教堂外面,月光像潮水一样将他们笼罩。
这座教堂同样沐浴在月光下,看上去充满了邪恶的神性。
对很多人来说,他们的梦想穷极一生也无法企及,但在这间教堂里,恶魔能使虚幻变成现实,使难以置信变成似乎合理,使不可能变为可能。如果一个人想要永远保持头脑清醒,就必须与它保持足够远的距离。
“主人......”
阿黛灵在他的怀里悠悠地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满脸都是惹人怜爱的困顿。
“我们这是在哪里鸭?”
“在外面,现在赶往火车站。”
“主人.....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喷火烧死了我的妈妈,那火焰是紫黑色,还用手把她捏成了粉碎。”
“那你恨我吗?”
小雏鸟乖巧地摇了摇头,眼神纯澈地像一汪清泉。
“不恨。”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黑龙用手揉了揉阿黛灵的脑袋,没有说话。
他们很快回到了火车站,在那里的座位上,黑龙一眼就看到了阿黛羽依然乖巧地坐在原地,两根翅膀紧贴自己的身躯,就像一只企鹅宝宝。
在他的身旁,售票员小姐正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看到黑龙的出现,阿黛羽立刻从两眼放光地从座位上跳了下来,然后摇摇晃晃地扑进他的怀里。
“主人,你终于回来啦。”
“是的,我回来了,希望还能赶上火车。”
售票员小姐也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先生,您怎么可以把孩子一个人留在车站里呢,你就不怕她走丢吗?”
“因为我已经丢了一个。”
黑龙把怀里的阿黛灵展示给她看。
“天哪,先生,您能带着这两个孩子完好无损真是奇迹。”
“是啊,”他终于笑了,“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奇迹。”
说完,他看了看自己的怀表,距离火车发车的时间还剩十分钟。
“主人,”两只小雏鸟一左一右扯住他的衣角,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们饿了。”
“明天再吃也不迟。”
“不要鸭!晚饭不吃晚上会饿得睡不着觉的!”
“你们,”黑龙伸出一根手指,“现在就去拿你们的行李,准备跟我上火车,谁再提饿,我就罚她明天也不准吃东西。”
两只小雏鸟立刻牢牢地闭上了嘴。
售票员小姐在一旁捂嘴偷笑。
伴随着汽笛的轰鸣,火车停站了,黑龙伸手摸向自己的内袋,他曾无比小心地将车票放在这里。
然而,等他把车票拿在手上的时候,他却愣住了。
那上面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窟窿——是女孩的细剑,在贯穿他的同时,一并贯穿了这几张无辜的车票。
售票员小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已经彻底失去作为车票的功能了呢,先生,您真是个冒失鬼。”
“是啊。”
“下一班去往波托菲诺的列车是明天上午的十一点,看样子,只能明天再来了呢。”
“是啊。”
“好耶!主人,快带我们去吃东西吧!这次不想吃薯条和炸小鱼了,想换换别的!”
黑龙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脸,这一刻,他感到无与伦比的挫败,这还是他在漫长时间长河中的第一次。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