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本可以轻而易举得将一天中黑暗和光明均匀地分成两半,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按照纬度和季节将白昼长度严格分配,不同的白昼分配带来了不同的风土人情,也赋予了每个地方不一样的活力。
波托菲诺,显然是受尽上帝宠爱的。
那是个满街都是渔夫、农民和热情女人,到处充满着夏日的阳光、鲜活的语言和生命的地方,毫无疑问,在波托菲诺,所有的事物都享受着上帝的恩惠,就连小偷也疯狂到夸张——
刚一下火车,松露装在口袋里的一袋子金币就被某个小偷悄无声息地顺走了,直到他想要支付我和阿黛羽的早餐费用的时候才发现。
所以,现在他黑着一张脸走在前面,我们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就连吞咽早餐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惹了他的霉头。
“阿黛灵妹妹!”阿黛羽小声却很激动地扯住了我的裙角。
“怎么啦?”
“那片蓝蓝的,像果冻一样的,是什么?”
“那是海。”
“海?”
就当他被远处蔚蓝色的大海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时候,我却因为那些粉红色,金黄色,翠绿色停下了脚步,松露说得果然没错,这里花的种类甚至比葬礼上的还要多。
说到松露,我偷偷地打量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男人,他穿着纯黑色的风衣,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也一丝不苟,很显然今天早上他本来是能有个好心情的。
我当然能理解钱袋被偷的那种感受,那些为了生计一天搭乘两次地铁的人,都能明白那是那是怎么一回事。
当火车开始摇晃时,你的口袋却空空如也,摆荡不起足够的弧度,你精心编制的人格面具开始滑落,你想歇斯底里的咆哮,却没有勇气,心思漫无目的地在忧虑和梦想之间游走,你的所有的期待和美好就在此刻溶解开来。
我悄悄地把小手塞进松露的臂弯里,同时把脸蛋贴了上去,想要借此给他些安慰。
“主人。”
“有事吗?”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有生气吗?”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脸色冷冷的,虽然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但看上去总归不那么明媚。
“钱袋被偷了肯定不好受啦,那都怪那些该死的小偷,”我跺了跺小脚,以此表明我的立场:“主人,别生气了好不好嘛,大不了我和阿黛羽少吃两顿饭,这些金币不就回来了嘛。”
“不过是几枚金币而已,我根本不会在意。”松露摇摇头,语气中透露着不屑。“我只是在想,为什么那小偷将手伸进我的口袋的时候,只会拿走一个钱袋,难道我的怀表看起来很不值钱吗?这分明就是对我品味的侮辱。”
这个回答简直让我冷汗直冒,于是,我默默地把手从他臂弯里抽了出来,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笑容。
“如果你想继续搂着我,”他顿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把口水蹭我衣服上就行。”
“不了,”我维持着奇怪的笑容和脑门上的一滴冷汗,“我觉得我们可能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松露耸了耸肩,然后把口袋里的怀表拿在手上。
我又重新回到阿黛羽的身边,听着他充满童真童趣的问题,然后在一旁耐心地为他解答。
大概又走了十分钟左右,松露带着我们走出了火车站,在外面已经有人等候我们多时了。
“老爷。”
那是个身材矮胖,头发稀疏的男人,穿着双排扣西服,扎蝴蝶结,眼神温顺,似乎稍一动情就会流泪。
“福伯特先生。”松露微微点头,然后把手上的箱子递给他。
“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爷,”矮胖的男人接过箱子时的神态时就像接过什么宝贝。
“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又三个小时,您不知道您不在得这段时间里,我等得有多苦,上帝保佑,我每天都很难入睡——”
“福伯特先生,”松露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我们刚下火车已经很累了,请送我们尽快回家,我们需要休息。”
“老爷您是说.....我们?”
矮胖的男人敏锐地注意到松露异常的措辞,他朝松露的背后看去,我和有些拘谨的阿黛羽在他的视野里。
“唔....你好?”我歪头朝他打了个招呼。
“老爷.....”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难道说,这两位可爱的女孩是您带回来的吗?”
“没错,”松露点点头:“从今天起,她们就是我府邸上的小姐,哦不,是一位少爷一位小姐。”
“老爷.....”福伯特表现出一副快要晕倒过去的模样,“我真没想到您居然在外面有了孩子,这真是太让人惊喜了,我还以为您只会对酒瓶和咖啡感兴趣呢!”
松露扯了扯嘴角,没有选择去解释。
“快快来吧,少爷小姐们。”虽然腋下夹着皮箱,但兴高采烈地福伯特还是一左一右地牵起我们的小手。“可以告诉我你们可爱的名字吗?”
“我叫阿黛灵。”我冲他笑了笑,这位矮胖的大叔真是有种让人亲切的魔力。
“阿黛羽.....”一向不愿意与陌生人说话的阿黛羽也弱弱地回答道。
“很高兴认识你们,孩子们,我叫福伯特,是土生土长的波托菲诺人,也是老爷的管家。”他的话语带着某种古板的礼仪,却根本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我们一定会有一段难忘的回忆的。”他用比笑更高兴的表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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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