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还是放弃了给阿黛羽打包的打算,毕竟蹭吃蹭喝还要打包这种行为,让我鸭脸实在是挂不住,社畜的面子可是很薄的。
希望,阿黛羽听到我的饱嗝声,不会怪罪于我吧,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所有的新生都要在十点半前前往塞维利亚大教堂集合,但在这之前,我要先回到公寓把阿黛羽带过去,也不知道他醒来发现我开溜会不会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明明他才是哥哥吧,我这个妹妹当得可真是心累。
“阿黛灵小姐。”瓦尔基里伸手递来一杯咖啡,里面加了巧克力,正是我喜欢的味道。
“其实.....”我用双手接过,“你可以不必这么称呼我。”
她一挑眉,眼神疑惑却有神。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必用尊称。”我点头咽下一口唾沫,“瓦尔基里,我们是朋友没错吧,那我们应该远离客套,我们的距离不该如此遥远,就像航行了几百海里。”
“我没想着装腔作势,”她冷冷地扭回脸,“我只是习惯了而已。”
“好吧。”我乖巧地点头,然后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其实,我不喜欢尊称的原因远不止如此。身为一名习惯逆来顺受的社畜,我从来无法拒绝那些对我说话在后面加上敬语的人,更无法拒绝那些准确知晓我喝咖啡要配上巧克力的人。
这是我的软肋,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技能。
喝完饭后的咖啡,我们很快返回到了我们的小屋前,有隐隐约约的嬉笑声从里面传来。
大门的钥匙一共就只有一把,它在我们的一致赞同下,被交给劳伦特妥善保管,毕竟她看上去非常可靠。
正当我准备伸出小手敲门的时候,瓦尔基里上前一步,轻而易举地就把门推开了。
“在这座小镇里,”她向我解释道,“根本就没有锁门的必要。”
好像......确实。
穿过一段没有灯的玄关,在位于客厅的餐桌旁,阿黛羽和朱迪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谈论着什么,她们的小翅膀一扇一扇,看上去相处十分融洽。
“阿黛灵妹妹!”看到我回家,阿黛羽立刻来到我的身旁,他渐长的银发上下起舞,就像一只许久未见主人的小狗狗,虽然这个比喻很不对劲,但我已经找不出更恰当的了。
“老...姐,你有吃过晚饭吗?”我试图怀着内疚说道。
令我庆幸的是,他点点头:
“我吃过啦,小朱迪西给我做了水果馅饼,味道超级棒的。”
“水果馅饼?”
我看向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又看了眼朱迪西,她有些局促不安地扶了扶眼镜,半框的那种,这种眼镜会使女人看起来比较淑女。
“怎...怎么了?”她磕磕巴巴地问道。
我眨眨眼睛。
“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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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甜品区路灯最多的那条路,高耸的公寓楼群从树顶凸现出来,犹如早高峰提前几小时在车站月台候的人们,孤独而独特。
我们跟着新生的大部队朝塞维利亚大教堂走去,夜空中,它坐落于层层石阶之上,仿佛高悬在半空中,如此雄伟壮观,把半个天空都遮蔽了。
奥薇丽卡和劳伦特这俩位最能活跃气氛的活宝独自出门了,所以我们的队伍组成只有四位女孩子。
在塞维利亚大教堂长明的圣堂烛火中,我们再一次见到了乔治白院长。
他站在最高处的主持台上,衣冠楚楚,漠然地承受着所有人的视线。
一旁的修女姐姐再一次摇响了手中的铃铛,听到铃声大家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乔治白院长再次从口袋里掏出已经准备好的稿子,看到这一幕我又要忍不住打哈欠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这位院长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朝我站立的地方瞟。
有什么是值得他在意的呢?我看了看走手边的阿黛羽,又看了看右手边的瓦尔基里。
但好在,在简单的祷告和宣誓仪式后,他就宣布了解散,并鞠着躬从主持台离开了。
在返回公寓的途中,我们遇到了正在拌嘴的奥薇丽卡和劳伦特,她们正打算去小镇里最大的会所里洗澡,并邀请我们一同前往。
我拒绝了,毕竟我曾经当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若无其事走进会所里去饱览女孩子们的青春肉体,实在有损我的绅士风度。
朱迪西也拒绝了,很显然,她讨厌那种热闹的场合,同时瓦尔基里也拒绝了,她们的理由应该一致。
唯独阿黛羽两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但我毫无留情地捏了捏他的小胸脯,打消了他的念想。
你是想死吗,老哥。
回到公寓里,在二楼的浴室里,我和阿黛羽一起洗完澡,然后穿着睡裙,肩并肩趴在同一张床上。
虽然我们互为兄妹,但在生活中来却一点也不避嫌,也许这就是血亲的羁绊吧,这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我来说,十分陌生。
“阿黛羽。”
“唔,怎么啦?”他正在翻看一本英国作家写的小说,我记得他应该是不识字的,所以,他应该只是在欣赏里面的插画。
“你觉得我的变化大吗?”
这个问题让他含住一根手指,认真思考了起来,良久,他点了点头。
“大。”
“为什么?”
“阿黛灵妹妹以前从来不会骗我,”他委屈巴巴地把脑袋往我的怀里拱了拱,“但是今天却欺骗了我。”
“今天下午偷偷溜走的事情,很抱歉啦,我是有原因的,瓦尔基里同学要我陪着她去购物,我没法拒绝。”
“可你就是撒了谎,”他把脸埋在我的胸口,翁声翁气地说道:“妈妈说过,说谎的都是坏孩子。”
提起妈妈,他突然呜咽了一声,在我怀里小声地哭了起来,那眼泪是殷红色的,把我的睡裙染得一片斑驳。
我沿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抚,以示安慰。
终于,他泪眼婆娑地从我怀里抬起头,那视线让我心有股揪起来的疼。
“对不起.....”阿黛羽轻轻吐气。
我摇摇头,然后拿起那本英国作家写的小说挡在面前,那是本名为《远大前程》的书,讲了个虚无缥缈,却又感人至深的故事。
我需要让自己保持冷静,因为有一个应该永远烂在肚子里的问题已经快要脱口而出。
“阿黛羽。”
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你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这个问题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它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将它问出时,我的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阿黛羽却回答得不假思索:
“现在。”
“.....为什么?”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只会越来越喜欢阿黛灵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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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我突然从陌生的床上惊醒。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场不应季的雪,如尘土一般,撒在荒无人烟的冰原里,我跪坐在雪里,那味道那我记忆犹新。在那片雪幕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他的手上滴淌着鲜血,紫黑色的火焰在燃烧,在我注视下,他正在缓缓朝我走来。
一个奇怪的梦,我在床上揉了揉额头,然后光着脚踩在地上。
房间外的阳台泼洒着均匀的月光,似乎在诱惑我踏入其中。
我拉开窗帘,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瓦尔基里......?”
在对面的屋顶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到我的出现,她对我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我问道。
“习惯了,”她打了个哈欠,“我每天都要在高处坐坐,看看风景。”
这句话狠狠击中了我记忆中的某处,心里的那股怀疑越来越鲜明了。
瓦尔基里,她冷冷的腔调,她知道我喝咖啡喜欢加巧克力,知道我来自北渊,她那令人熟悉的习惯。
“是你吗?”
我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主人。”
她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天空,那上面的星空比我在任何地方见到的都要美。
只可惜,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而我也不会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