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说。
正在享受啤酒和爵士乐的乔治白院长眉头一跳。
“阿黛灵小姐，你不必道谢，来到这里的小酒馆完全是我一厢情愿的决定。”他放下酒杯，用泛着白色沫子的嘴唇滑稽地笑了笑。“这些汉堡只是你应得的。”
“我才不是因为这些吃的才向你道谢的。”我白了他一眼，“谢谢你啦，乔治白院长，我感觉我现在的心情轻松多了。”
“这是我的荣幸。”
“那....现在可以继续开始我们的课堂了吗？”我有些踌躇，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当然。”他答应得很快，接着从衬衣的内袋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轴，我目不转睛看着他把那捆卷轴平摊在酒馆长长的桌子上。
他带上考究的单片眼镜，在写满字的卷轴上检索起来。
“同可爱的小姐在音乐厅听一场古典演奏会......完成！”
他在一串长长的文字后面打了个勾。
“什么？”我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汉堡里粘稠的芝士顺着我的手臂滴在桌上。
“有事吗，阿黛灵小姐？”他天真无邪地笑着，然后继续在羊皮卷轴上寻找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这张纸上又写着什么？”
“如你所见，我正在记录某些值得记录的瞬间，为了我防止我忘记，而这张纸上写满了我漫长生命里的全部愿望，当然——它还在不断更新。”他傲首挺胸地说道，仿佛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所以，”我眯起眼睛看向他，“你之前带我去的地方做的事，也都是为了完成你的愿望？”
“啊，没错，同可爱的小姐在黑巷小酒馆里一起吃招牌汉堡........完成！”
他又打下一个勾，我顺着他的笔尖看去，他的愿望清单被我尽收眼底——
第五千三百六十九条：在阿拉斯加海湾最高的石头上和别人手牵手跳海。
第五千三百七十条：在北渊最寒冷最黑暗的地方埋下火种，长明不灭。（在这条的后面有一个不明显的勾）
我啪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并用一根食指指着他。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你这个大骗子！难道你让我过来上课的理由，只是为了满足你天马行空的愿望？”
“嗯哼？”他依然微笑着，坐在原地：“我忘了告诉你了，很抱歉，阿黛灵小姐，神言的究极目的就是完成愿望，一个又一个的愿望，无论是你的，又或是我的愿望，永无止尽。”
我带着被欺骗的受伤表情坐回椅子上，双臂交叉在胸前，虽然很想委屈地哭泣，但还是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他。
他的银发微微蜷曲，纯白的袍子和恬静的侧脸显得他像个懵懂的孩童，脸上温柔缠绵的表情和慵懒的声线，真的让人很难对他升起责怪的情绪。
“请送我回去吧，乔治白院长。”我叹了一口气，移开视线，“我们之间的课程.......到此为止。”
“为什么？”
“我不想再经历欺骗的滋味，我已经受够了。”
“这个世界需要欺骗和谎言，阿黛灵小姐，如果所有的真相都揭露在你眼前，你一定会崩溃的，而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这一切做好铺垫。”
他少有地露出落寞和严肃的神情。
“你拥有的太少，想要的却太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陪伴在我的身旁，这对你有好处，我向你保证过，你会因此而掌握你自己的命运。”
“那对你而言呢，乔治白院长？”我盯着他杯子上的白沫，小小的个子缩成一团：“我们继续维系这样的关系，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
“我需要你，阿黛灵小姐。”
他突然凑到我的耳边，并用一只手捧住我的下巴，这个举动一下子让我浑身僵硬。
“等，等一下——”
“我和我的愿望都需要你，阿黛灵小姐。如果没有你，我的愿望将无法实现，我已经寂寞了太久，在我塞维利亚学院的办公室里，你是第一个打破千年永恒寂静的小家伙。”
理智告诉我这是他的谎言，是他为了挽留我的托词，但我的感情实在无法拒绝这样一份渴望陪伴的请求，我也孤独过很久，虽然没有一千年那样久，但每每回想起那段岁月，都会让我心脏抽疼着流泪。
“可......为什么偏偏是我呢？难道你没有其他的朋友吗？”我收起翅膀，同时用自己的小手回应他。
“朋友？我曾经有过。”
“他们......都不在了？”
“不，他还在。那是一个纯黑色的朋友，我们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但因为一件事，我们反目成仇，从此从对方的生命中消失。”
“什，什么事？”虽然我知道不该这样打探不堪的往事，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可怜的女孩。”
他摇了摇头，示意这个话题彻底打住。
我眨眨眼睛，突然发现我们已经回到了院长的办公室里，我的小挎包打开着，里面的羽毛笔和教材扔摆在原处，但羊皮纸已经不翼而飞。
“阿黛灵小姐，我们该下课了。”他站起身拉开窗帘，落日的光辉照了进来。
“明天我还会在这里等你.......如果你还愿意来的话。”他说这话的感觉就像一只快要被抛弃的大狗狗。
“乔治白院长。”
“嗯？”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教我神言呢？”
“我愿意把我的一切毫无保留得传授给你，只是这一切还没到时机。”
“那要多久才是时机？”
“在我的全部愿望完成之后。”
“你果然就是不想教我神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