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菲洛修女的家里出来，我立刻打着哈欠朝公寓走去。
也许我应该像个小女孩似的，在街上或者橱窗旁逗留一会儿，等到晚餐的时间过后再回家，不然我又得一个人面对人空落落的餐桌，和难以下咽速食意面。
但我并不想这么做，一是我的手头并不充裕，二来我并没有需要购买的东西，就算有，松露和乔治白院长也会变着法子塞给我。
总之，没有什么是比迫近的拮据更适合回家睡觉的理由了。
离开黑潮角的范围，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这里离我的公寓实在有些远，我打算久违的奢侈一把，乘坐一次学院里的环岛列车 。
上一趟列车开走已有二十分钟，站台上人很多，戴帽子的，叹气的，胡乱卷着报纸的，我混入其中，引人注目是不可避免的。
一位卖报的姑娘朝我旁边挤去，撞到了我的胳膊肘，和所有赶时间的人一样，她转身朝我道歉，就在这一刹那，我发现她非常眼熟。
“喂，等等。”我出声叫住了她。
她回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再次低头道歉。
“对不起，美丽的小姐，我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
“我并不在意这个，姐姐，”我朝她友善地笑笑，“请给我来一份报纸。”
“哦，当然，请问您需要什么？”
“有最新一期的《先驱报》吗？”我回忆起松露平时最爱看的报纸，询问道，如果把这个给他带回家，他应该会很开心的。
“有的有的，”她连忙从她的包里取出那份报纸，用双手递到我手上，“没想到，向您这样的小姐，居然会喜欢这种报纸，哦不，我当然没有贬低您的意思。”
“我需要支付多少钱？”
“两枚铜币就好，小姐。”
我递过铜币，她再次低头道谢。
“姐姐，我想我们见过面，是吗？”我问道。
“请原谅我没有印象。”
“我记得你的报亭在塞尔维亚喷泉广场的外围，我和瓦尔基里一起来过，同样买了一份《先驱报》。”
“啊，您说的一点也没错，是这样的，曾经。”她的语气低落下来，“现在那里已经不属于我了。”
“为什么？”
“你知道的，塞尔维亚学院里都是女生，而姑娘们都不怎么关心有关政治、科技、金融之类的话题........比起这个，她们更喜欢见证如何评选高傲之花。”
“我能理解。”
“所以我很快就交不起地租，几个学院修女抄了我的报亭，并把它改建成了出售化妆品的商铺。”
我捂住嘴，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也只能这么做。
“后会有期，可爱的小姐。”她重新背起满是报纸的篓子，消失在人潮涌动的站台里。
望着她的背影，理所当然的，我想起了她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这就是身处塞维利亚学院的悲哀，你没法在逃往塞维利亚。
一阵刹车的声音淹没了我的思绪，站台上的姑娘收拾好东西，摩拳擦掌，我任由他们在我身边挤来挤去。
一旦车站如此拥挤，你最好是等下一趟车，这句话在哪都适用，无论是在伦敦还是塞维利亚。
一个扑腾着翅膀的陌生人穿过站台，站在一位正在吸烟的姑娘身边，她走近时，那姑娘抬了一下头，有一小会儿和我四目相碰，是杰西卡，那位被菲洛修女查封的店长大人。
杰西卡的黑色睫毛又浓又密，却有着精致的五官的细腻的皮肤。如果不是表现地随时有可能在地上打滚，她本可以给人留下不错的印象。
我赶紧拿出报纸挡在脸上，但只要见过我一面的人就很难再忘记，她把烟在脚底踩灭，然后朝我的方向缓缓靠近，我就担心这个。
“阿黛灵！”
我顿住了掉头就跑的脚步。
“店.....店长大人.....”我强撑着微笑道。
“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我不知道你会搭这趟车。”
“就今天一次。”
“嘛，”她搂住我的肩膀，“那我还真是走运。”
她的身上满是烟味，我厌恶这种味道，于是皱起了鼻头，但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继续十分熟络地和我搭起话来：
“你知道我被菲洛那个**带走后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她居然真的想让我忏悔室乖乖抄一千遍美德诗！好在我机灵，贿赂了那两个看门的小走狗，这才逃出来，不然整整一千遍！我到毕业也抄不完！”
“那还真是.......恭喜你？”我仍然在微笑，仿佛我只有这个表情。
“嘛，不说这个了，”她甩了甩手，凑近了些：“阿黛灵，我最近又开了个新店，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店里工作，我会给你开出相当相当优厚的报酬的。”
“还是内衣店？算了吧，杰西卡，同样的亏我只会吃一次。”
“当然不是，我发现内衣店根本就不赚钱，而且又危险，在这个没有男人的地方毫无竞争力。”
“那你的打算是？”我稍微来了一点兴趣。
“化妆品店，买些来自东方的胭脂和珍珠粉，以及海边绝对见不到的山花膏。”
“抱歉，我对这没什么了解。”
“我知道，我知道，毕竟你天生丽质嘛，但那些普通的姑娘们可不是这样，为了一副姣好的面容，她们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又是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汽笛，列车入站了。
杰西卡抢先一步登上了列车，找了个舒服的座位，而我依然打算等下一班列车。
“对了，”她的脑袋从车窗口里探出来：“我的店开在塞维利亚喷泉广场的周围，虽然不大，但地段还挺好，记得有机会过来看看。
“我会的。”我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那里以前是个报亭。”
“啊没错，没错，管它呢。”她缩回脑袋，声音却穿出很远：“跟不上时代的东西当然要被狠狠抛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