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起床的一个小时之后，菲洛修女的白袍就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嗓子也近乎嘶哑，但她此刻还不能休息，远远不能。
因为某件不幸而又令人震惊的事故，菲洛修女不得不从一早就四处奔波，扯着嗓子发号施令，厉声厉色，这是她擅长的，这座学院里女孩都对此深有体会。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她同样擅长将俯首帖耳的忠诚表现得颇为娴熟。
面前的门扉是她此行的最后一站，她深吸一口气，精准地用食指和中指的第二个关节扣了下去。
“请进。”
推门，关门。
“院长大人，早安。”
面前的男人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菲洛修女带着受宠若惊的神情坐了下去，但只是浅尝辄止，当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更是快要直接昏倒过去。
“这是你应得的。”男人露出宽慰的笑容，这有效缓解了她的紧张。
“院长大人，”但她还是没敢动桌上的茶杯，“关于学生凯莉坠亡的事件，我想我已经调查清楚了。”
男人收起笑容：“说说吧。”
“她坠亡于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还是有很多学生目睹，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谋杀，但她们都笃定，这起悲剧的缔造者是一个男人。”
乔治白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甚至没有任何反应，这让对面的菲洛修女惶恐起来。
“可您知道，存在于这座学院里的男人.......”
“只有我。”
“院长大人，我绝对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乔治白摆了摆手，“关于揪出凶手这件事我们可以先放在一边，菲洛女士，你有没有想好要如何善后？”
“......善后？”
“当这场惨剧发生时，你就应该着手准备.......死者是谁来着？”
“凯莉，院长大人，她叫凯莉。”
“啊，我们的凯莉小姐现在在哪呢？”
菲洛深吸一口气：“她几乎是当场死亡，岛上的医院没有接受她，所以她现在还躺在摔死的地方，身上盖着白布。”
“那还等什么呢，菲洛修女，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凶手的忏悔，而是一场体面的葬礼，你们要把她装进教堂的灵柩里，通知她的父母，同时奉上合理数目的赔偿，并告诉他们，悲伤只是暂时的，而绝望才是永恒的。”
“你说的是，院长大人。”菲洛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深深鞠躬，“我现在就去办。”
她转身离去，白袍上的汗渍越来越多了，时值十一月，天气并不热。
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回头：
“院长大人。”
“啊。”
也许是她的错觉，在她的视线里，乔治白的神情十分不自然，背也绷得很紧，她早该察觉的。
“有什么事吗？”他冲她僵硬地微笑。
“关于藏在塞维利亚里的男人.......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尽快把他揪出来，学生们现在很不安，我担心这会影响我们的口碑。”
“你说得对，但做事情，总要分个先后，不是吗？”
“是.......”
菲洛修女慢慢低下头，视线扫过桌子底下，她总觉得那里藏着什么东西，女人的直觉很准，尤其是当她上了年纪，那也许是一个女孩——此时的乔治白院长衣衫尽开，而美丽的女孩在那里吞吞吐吐，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于是，她飞快地告退，因为她的任务还没完成。
当门在眼前严丝合缝地合拢时，乔治白院长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往后退几步，一个黑色的脑袋从桌子底下探出来，毫无疑问，没有任何暗示，那属于瓦尔基里。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躲着你的狗。”她冷冷地说道。
“她可是为你而来，杀人凶手。”
“是又如何呢？”
乔治白罕见地严肃起来：“听着，凯撒黑，如果你想波澜不惊地解决这件你惹下的烂摊子，那你最好照我说的做，这样对我们俩都好。”
“我没在和你商量，懦夫。”娇小的黑发女孩毫不退让，“我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如果你的狗继续惹到我和我的宠物，你将会见识到比这更残酷血腥的死法。”
“菲洛女士是条优秀的狗，她会知道分寸。”
“毕竟她的主人和狗也没有什么两样。”
“你得出这个结论我也能理解，”乔治白假装没有听出其中的讽刺，“但我觉得，最优秀的狗就该让最老练的人老带。”
关于瓦尔基里会出现在乔治白的办公室里这件事，如果阿黛灵看见了，那么她一定会十分惊讶，不仅是她，这座学院里但凡对他们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会感到惊讶。
而实际上，这并非出自他们的本意。
“我不想浪费时间跟你冷嘲热讽，恺撒黑。”乔治白从椅子上站起来，鲜有时候，他可以像这样俯视。
“但你杀了人，还是在我的地盘上，甚至就在我的办公室门口。”
“所以呢？”
“你破坏了我维系上千年的誓言，使我的名誉受损，那是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对此，瓦尔基里只是冷冷一笑。
“如果你真的在乎你的誓言，那我也不至于如此厌恶你。”
“你非得翻旧账不可吗？”乔治白皱起眉，“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再解释了，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半点善良和怜悯，既然大家都能理解我，我也不会单独在意你的看法。”
瓦尔基里张口就想要反驳，但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乔治白院长，”门口传来了两龙都无比熟悉的声音，“我来上你的课了，我还要喝茶，吃水果硬糖。”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下一刻，瓦尔基里飞快地躲进了桌子底下，而乔治白则在自己的椅子上正襟危坐。
在趴下去的那一个瞬间，黑龙终于理解这一句话含义。
——最优秀的狗就该让最老练的人来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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