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响了面前紧闭的门,微微踮起脚尖。
“乔治白院长,我来上你的课了,我要喝茶,还要吃水果硬糖。”
没有回应,里面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我看了身边的阿黛羽,对他点点头,然后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在今天享用早餐前,我就已经将今天的全部时光都许诺给他,本来我该毫不犹豫得就翘掉乔治白院长的课,去做我心甘情愿的事情。
但位于小镇的西海岸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赛马场肮脏不堪,来到那里面的姑娘通常都有一种愚昧的赌徒心理,海鱼肉沫饭也令鸭失望,可以说没有朱迪西做的一半好吃。
思索再三,我决定带阿黛羽一起见识乔治白的鬼把戏,一是可以让他稍微收敛,二是跟他在一起确实很有趣。
“院长大人?”
面前的男人正襟危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前的书桌一扫先前的凌乱,茶杯井井有条,纯白色的衬衫让他看上去就像某位年轻的富商,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余韵。
我更疑惑了,如此做作的掩饰,难道他早就预判到了我要带阿黛羽一起来?
“阿黛灵小姐。”他冲我微微点头,并没有主动为我泡上一杯茶,这让我很介意。
“这位是我的亲姐.....哥哥,阿黛羽。”考虑到乔治白院长面前说说谎并没有任何意义,我还是说了实话,“我把他带过来一起上课,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呢,我欢迎至极。”他笑着摇摇头,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两颗草莓味硬糖,我把它们全部塞进阿黛羽的小手,但后者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
我大大咧咧地拉着阿黛羽往沙发上一坐,右手边,八毫米电影放映机转动着发条。
“今天我们干什么呢?”我问道:“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还是继续试你那个该死的镜?”
“哦不,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们找点放松的事情做吧.......看部文艺电影如何?”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学院里有人被杀死了,做为院长的他心情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虽然我知道这场凶杀安的真相,但我当然不可能开口告诉他,这事关我的主人,我必须谨慎再谨慎。
他慢吞吞地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在他堆成山的胶卷里挑选起来,要在里面挑出一部适合阿黛羽这个心智单纯的孩子看的电影可不容易,毕竟乔治白院长的口味特殊,影片女主角出场时,身上的布料总是一手可数。
终于,他有了自己的答案,只见他把精挑细选的胶带小心翼翼地卡进放映机里,拉上窗帘,接着又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当放映机里射出眩光的时候,阿黛羽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就亮了,小嘴也张大了,一双小手激动地拉住我的胳膊。
但我依然困惑地看向身后,然后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你不过来坐吗,院长大人?隔那么远,应该很难看得清吧?”
“你说得没错.......”他拘谨地仿佛这里不是他的办公室。
幕布上浮现出影片的名称,阿黛羽看得很仔细,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认真极了。
“罗....马.....假....日?”他磕磕巴巴跟着读,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学习,他现在已经会认很多字了,自己的名字也可以漂亮写出来。
“真棒。”我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斜眼看向一旁的乔治百,他正缩在沙发的另一角。
“你今天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明明以前克不是这样的。”
他目不斜视,用手肘撑住脑袋,“我感冒了,阿黛灵小姐,怕传染给你。”
“你也会感冒?”我有些惊讶,但更多觉得是荒唐。
“就没有我不会的。”他笑笑。
“我不信。”
“这取决于你。”
我决定用一个简单的事实戳穿他:
“你会下蛋吗?”
“这个......”他严肃地迟疑,“我确实不会。”
“哼哼,我就说吧。”我得意地笑了。
“但我可以让你为我下蛋,阿黛灵小姐。”
我连忙堵住阿黛羽的耳朵,气呼呼地踢了他一脚,绝对用上了我全身的力气。
如果这话被我主人听见了,那我会受到多么残酷的惩罚啊,我简直想都不敢想。
不过这种担心纯属多余,他当然不可能听见——
就像我永远不会给任何人下蛋那样绝对。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幕布上滚动起工作人员的信息,我伸了个懒腰,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部影片我和乔治白院长已经看过一遍了,甚至,我们还对影片中的男二号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我觉得这个角色实在是可有可无,除了增加一些完全不必要的戏剧性,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乔治白院长总有不同看法,他解释道,欧文和乔的爱是平等的,不分上下的,当他愿意把照片交出去时,他就有了和男主同样的高尚。
于是,在今天结束的时候,我们依旧对这个问题展开了辩论。
“这也许跟天体的平衡有关。”他起了一个相当深奥的头,“宇宙中的某种平衡,只有彼此的男女主就像无边空旷中的两颗孤星,它们只会绕着彼此旋转,亘古不变。然而当第三颗星出现的时候,这一切便有了意义,那才是无限的可能和激情,绝对的随机,是真正的答案。”
“可......”我跟不上他的思路,“男主和女主,他们不是只需要彼此就够了吗,他们的感情不需要别人来插足。”
“阿黛灵小姐,你有爱上过谁吗?”
我摇摇头。
他羡慕地笑笑:“所以你不会懂,所谓男女间的真情实感才不是我屈膝,你愿意那么简单,只有彼此的感情是母亲和孩子间才能拥有的。”
“一段真正刻骨铭心的感情总要经历诸多考验,一旦人掌握了爱人的能力,开始第一次体验人生中独立的倾慕时,他们的感觉会变得那么警觉,他们的感情会变得那么敏感,以至于每一次谈话,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欢笑,都会深深铭刻在他们的记忆之中。”
“他们渐渐开始需要别人的嫉妒,需要用爱人的拒绝来维护自己内心的尊严,他们渴望认同,却又不愿意分享,矛盾让他们逐渐痛苦,尽管感情开始出现裂痕,他们还是学会了去爱记忆中的他。”
“他们还太年轻,尚不知道回忆是会抹去坏的,夸大好的,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肉体与魂灵的不解很快让这份曾经真挚的感情渐行渐远。”
“于是理想破灭,于是现实不堪重负,于是肉体苦痛不安,于是魂灵煎熬——那压得喘不过气的无数经历带着旅途的疲倦,将他们之间的纽带撕了个粉碎。”
“当还没品尝过爱慕滋味的人们问他们对这种复杂又或者纯粹的情感有何感受,而他们仅用四个字就概括了这也许不满一个月的幼稚生活:”
“浮华而已。”
我愣愣地看着乔治白院长——身后的瓦尔基里。
怀里的阿黛羽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