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
朱迪西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后看向了眼我们怀里的小狼。
“哦,这些小家伙饿坏了。 ”
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然的笑意,仓库有的是牛奶,我们公寓每天都会消耗很多,因为奥薇丽卡和劳伦特都很喜欢喝。
刚取出来的奶很凉,小狼喝了一定会生病,趁着热奶的功夫,我拉着朱迪西闲聊起来。
有意无意间,她透露出自己准备制作蛋糕的材料,有水果,奶油 ,面粉,蔗糖,最近她正在因为黄油的品类而苦恼,在塞维利亚根本找不到她家乡里那般丝滑品质的黄油。
“交给我吧。”我拍着胸脯,对她打起包票,“我一定会在合适的时间把它交给你的。”
“真的吗?”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该怎么获得这座小岛上没有的东西呢?”
“哼哼,那当然是.......”
我双手叉腰,得意的表情还没彻底凝固,忽然就意识到了某些事态的变化。
不对啊,松露和乔治白院长都不在岛上了,我能依靠的男人都离我而去,我该怎么完成我的承诺呢?
“没关系的,阿黛灵妹妹。”朱迪西安慰道,“就算没有那块黄油也没关系的,蛋糕的味道并不会因此有多大变化。”
“不,”我固执地拒绝了她的好意:“我说到做到。”
我为我下意识的依赖而感到羞愧,难道离开了那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我就没办法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了吗?
当我问起朱迪西蛋糕的用途时,她又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后面干脆直接闭口不谈。
奶很快热好了。
阿黛羽抱着小狼,愉快地在地上舔舐,时不时还偷偷地喝上一口。
我笑着戳他蠕动的腮帮,接着也好奇地尝了一口。
不过最普通、最常见的牛奶。
却让我永远记住了它的味道。
但,公寓的大门突然被轻柔地敲响,我和朱迪西奇怪地对视一眼,能在这么晚的深夜迎来客人,这还是第一次。
我穿上拖鞋走了过去,心里一直有股期望,会不会是松露回来了,但可能性不大,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这样客气的敲门。
“谁啊?”
我打开门,环顾了一下四周,在深秋的一片昏沉中,街上空无一人,风席卷着枯叶。
“是我。”门口高挑的黑影说。
在我们短暂的沉默和打量后。
“珍芭妮.......”我眯起眼睛,“真没想到你还有脸过来。”
“我必须过来,不然我可能会伤心到自尽。”她挤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在玄关处橘黄的灯光下,我能看出她的狼狈。
她的高傲消失了,眼窝也陷了下去,背后的羽毛也变得黯淡无光。
“阿黛羽在你的店里受了屈辱,你不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吗?”
我双手抱胸,俨然像一位矗立在边境的桦木,在我的背后,正是我想要守护的东西。
她蠕动了几下自己的嘴唇,说出来的话让我直摇头,“......打她的人是某个高官的千金,学院里很多店铺平日都受到她照顾,我已经在尽可能以和谐的手段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所以你的手段就是直接让阿黛羽滚蛋回家?”我反问道:“珍芭妮,我以前看不出来,没想到,你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混蛋!”
“你当我是谁?”对面黑天鹅深吸一口气:“我当然可以让那个家伙登门来道歉,只要我做好沟通和协商,但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露出冷笑:“我知道原因。”
“她死了,从大教堂的顶端摔下来死了,我的酒馆也因为这件事倒闭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因为这件破事——”
“你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我彻底失去了耐心,开口打断了她,“从我眼前消失,我不想在看到你,否则,那位现在躺在灵柩里的女士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阿黛灵妹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但我们之间拥有的情分,不应该因为这种可大可小的挫折动摇。”
她仍然寸步不离地站在原地,我的脸色有些难看,仅凭我的威严无法让她挪动半步。
“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我见阿黛羽一面,我有东西要给他。”
她从外衣最深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然后用双手捧着它,此刻,她的模样简直卑微到了极点。
“求求你,阿黛灵妹妹。”
“你可以把信给我。”我说。
她摇摇头:“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那上面写了什么?”
“是我对最为本质的东西做出的承诺,可以经受住任何考验的忠诚,以及......至死不渝的爱。”
我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你走吧。”
“不,为什么?”她瞪圆了眼睛,“你不可以替他做决定!”
“我当然不可以,”我点点头,“我们谁也无法替他做决定,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黑天鹅的面部肌肉正在抽搐,我感觉她就快要哭出来了,这样的举动无疑会让她颜面尽失。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的身世吗?好啊,我告诉你,我都可以告诉你,听完你就可以彻底死心了。”
她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阿黛羽从一开始就没骗过你,我们确实来自北渊的深处,与世隔绝,因为我们的祖先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那里,从出生起,我们注定就不可能接触到现在的一切。”
“然后呢?”珍芭妮问道,“可现在你站在这里,挡着我的去路。”
“你知道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无比用力地看着她,声音带上哭腔:“如果只是意外该有多好,就在一年多以前,黑龙出现在我们的家园,它不是来吃下午茶的,而是像吃下午茶一样将我们屠戮殆尽,它漆黑的龙炎当着我的面烧死了我的妈妈,在不到二十分钟的燃烧里,我们的族群就此灭绝,只有我和阿黛羽逃了出来。”
我的嗓子哽咽到近乎嘶哑:“可逃出来又有什么用?!外面的世界如此可怖,它消化两只鸭子的速度甚至比它们嗷嚎一声还迅速,我们还能怎么样!只能沦为奴隶!接着又成为别人的宠物!我们的主人就住在波托菲诺近海湾的别墅里!如果你真的想占有我们,那你就去找他啊!他叫恺撒黑!你去找他啊!用你灵巧的嘴皮子让他把我们放了啊!”
珍芭妮愣在了原地,同情、震惊与悲怆,将她的表情撕扯成一团乱麻,她那封无比珍视的信早已被她捏成碎片。
“我......”她喉咙干涩地开口,“我还是想见一面阿黛羽,我想......亲口听他说。”
“让她进来吧,妹妹。”
阿黛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背后。
他赤.裸着小脚,怀里抱着两只熟睡的小狼,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裙,柔柔的光线照在他身上,透过一片怜悯的雾气,他看上去就像天使。
他的决定却像打开了一道门缝,足以让整个世界通过。
“您想听我说什么呢,珍珍?”他仰起脑袋问道,柔顺的长发镶嵌进他诱人的颈窝,他可爱的脸蛋正泛起健康的红晕。
“我想要你回答我,阿黛羽。”他口中的珍珍正在颤抖,深呼吸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你将永远属于你的主人吗?”
“是的。”他说。
是的——这个词应该令人欣喜若狂,是的,朱丽叶这么说。是的,白雪公主这么说。是的,灰姑娘也这么说。
毫无疑问,它是公开的宣布,坚定的声称,甜蜜的许诺,但在这次谈话中,它却是毒药。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珍芭妮的体内有某些东西正在消亡,消亡的是她这辈子以来累积的自信、果断、宽容。
“哦。”她说。“对不起。”
阿黛羽最后以朋友的礼节拥抱了她,接着浮现出微笑,在礼貌的距离,他兴高采烈地给珍芭妮介绍他的新朋友——阿黛黎与阿黛雅,就是那两只小狼的名字。
珍芭妮没有呆多久,就匆匆地走了,在她离开后,阿黛羽慢慢收起自己的笑容。
他忘了洗澡,忘了刷牙,甚至忘了把他的小狼放回它们的小窝里。
他蜷缩进自己的被子里,并用它们死命堵住自己的口鼻,但抑制不住的抽噎还是溢了出来,那绝对是他这辈子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我坐在床角,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轮廓。
如果我们都爱上正确的人,那么爱是不是就不会那么令人痛彻心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