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区和狱城之间隔着不少残垣断壁,大片建筑群倒塌形成的废墟几乎隔断了两个区域的通路,绕过这些废墟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不是现在的华扇所能接受的。
“找当地人问问呗……”
趴在华扇背上的釜燃摇头晃脑的说道,
“当地人?”
“对啊,你不会以为除归墟区以外这里所有的幸存者都在狱城外围吧?”
我背着釜燃,试图从这些废墟中找一条能穿过去的缝隙。
“狱城不抓他们?”
“抓啊,所以能留在这里的家伙都还有些能耐,足以躲过青铜狱卒的搜捕。但这里幸存者可以说是一盘散沙,想找到他们可不容易。”
“我想,我看到了一个……”
就在我和釜燃边走边聊的时候,远处似乎跑过来一名十七八岁的女生。
“救命!救救我!”
那个女的边跑边喊道,还时不时的往后看去。
“唔……,这种桥段吗?釜燃,枪给我,不用子弹。”
釜燃耸耸肩,将空枪递给我。
“我也没带子弹。”
“……啊,那待会儿可能会有点麻烦了。站住!”、
我将釜燃放在地上,将枪口对准那个女生。那女生似乎没想到我会朝她举枪,一时间居然愣在那里。
“……我、你,救救我,后面有人在追我。”
随后她的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群“凶神恶煞”的年轻人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跑到她身后。
然后他们集体刹车,看着我黑洞洞的枪口。
许久,领头的家伙终于咬牙吐出一句话。
“喂,我们不想为难你,我们只要那个女的。”
“好!你带走吧。”
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
这回轮到那群少年集体发愣了,他们脑袋里一定在想,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噗噗噗……”
坐在地上的釜燃反倒忍不住了,
“你们,是新人吧?这种老掉牙的伎俩是怎么想出来的?”
那女的也顾不上那么多,一路小跑回那群年轻人那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还是那女的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你好,你能帮帮我们吗?”
看这群人的样子,我不禁又回想起我在学校的时候。这群幸运儿恐怕还没见识到末世的绝望吧。
“我很好奇,你们这样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将枪放下,叹了口气。
“我们,我们一直躲在琪琪家的地下室里,是他父亲造的避难所。”
看来那个女生的名字是琪琪,
“很好啊,为什么要出来?”
一位带着眼睛身材瘦弱的男生终于从人群走了出来,看来是断定我对他们没有恶意。
“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就这样困死在地下,我们人这么多,完全可以自救。”
啊啊,出现了,所谓的出头鸟,大概这个提议也是他发起的吧?一群愚昧无知的年轻人凭着冲动和自以为事作出天真的选择。
只是,天真可是会招致死亡的。
“釜燃,我们走。”
我感觉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还是早点找到前往归墟区的路才是正事。
“等等,”
琪琪焦急的叫道,
“我们,我们有食物。”
“琪琪!”
那个戴眼镜的男的吓了一跳,急忙将琪琪拉回他身边。琪琪挣脱他的手,跑到我身边。
“看你们的样子,一定很多天没吃东西了吧?只要你答应保护我们,我们就给你吃的。”
“蹦!”
“啊!”
琪琪捂着额头,退后几步,含着眼泪的看着我,我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儿。
“女人,你是有多蠢?”
“我、我才不是女人,我是女生。”
“……”
为什么关注点会在这上面?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女人,你就不怕我用这把手枪把你们全杀了,然后抢光你们的食物?”
“怎、怎么可能?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躺在地上的釜燃已经笑的快直不起腰了,
“哈哈、哈,咳咳,女人,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瘫痪的吗?”
“都说了我是女生!”
“够了,你们走吧。”
歇息够了,重新将釜燃背到身上,我没打算再理会这些人。
在即将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釜燃悄悄的在我耳旁说道。
“那个眼睛男不对劲。”
“我知道,放心吧,他不敢动手……。”
我若无其事的走过那群年轻人身边,那个眼镜男的手一直在发抖,冷汗也悄然从他额头滑下。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但依然还是从他身边走过,有那么一瞬,他似乎想举起那只拿着钢条的手。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哪出来的回哪去吧。”
趴在我背上的釜燃回过头,用认真的口气说道。
“外面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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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小五郎曾经巡逻过的街道,很难看出它原本被钢筋水泥包裹住的样子,但小五郎记得这里。
无论是左边曾经熙熙攘攘的炸鸡店,还是右侧依然安静优雅的咖啡厅,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人流、车流,使得这里总是一片嘈杂。而如今,在这片歪七扭八废墟之上,再也找不出一丝原本的痕迹,余下的也只有丧尸的低吼。
在破碎道路的尽头,一位手持沙鹰的男子正面无表情着看着他。
“是你,时彦。”
小五郎微微叹了一口气,
“鬼在哪?”
“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呢,狼,冷静的都让我嫉妒了。”
即使内心无数次想将眼前这个男人撕碎,彦还是轻轻的呼吸着,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时彦,我不想伤害你。”
“又是这句话,你对我哥哥也说过同样的话吧?我哥哥一直那么信任你!你们居然像垃圾一样将他抛弃。”
“时彦,那是宗彦自己提出来……”
“闭嘴!”
手中的沙鹰在同一时间喷吐出火舌,在时彦举起沙鹰那一刻,小五郎就知道叙旧已经结束了。
在彦开枪之前,他一个侧身躲进身旁断裂的墙体中,沙鹰的子弹狠狠的射在断墙之上。
“很抱歉,时彦,答应你哥哥的事,我没能做到。”
墙体背后传来小五郎平静的声音,
“闭嘴!时彦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彦,八番主的彦!”
虽然嘴上说着愤怒的话语,彦的心中却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狼不会杀了他。而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手,这是彦目前最大的筹码。
彦保持着持枪状态缓缓靠近,正因为紧绷着神经,在看到墙体后面空无一人的瞬间,彦的双腿就犹如装了弹簧般的向后跃起,躲过了小五郎从上至下的擒拿,并同时扣下了扳机。
沙鹰的子弹瞄准了小五郎的腹部,他猛地侧过身子,双脚蹬踏在半边墙上,堪堪躲过这发子弹,同时也迅速的接近彦。
无论如何,先要把那把手枪废掉。
这样想着的小五郎抽出腰间的匕首,以一种几乎半舍身的状态,挥向彦慌忙招架的沙鹰。
但就在匕首即将触碰到沙鹰之际,彦却突然松开手,任凭沙鹰掉落在地上。同时,彦的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早就藏在袖口的一把黑色短刀在这时被握在手心。
彦早就料到小五郎会想要毁掉他的武器,不想伤害自己的话,他的目标也只会是自己的武器,可当设想的目标与现实产生偏差时,任何人都会有一瞬间的犹豫。
而这一瞬间的犹豫,就是彦刺出短刀的时刻。
但他还是低估了小五郎,这个曾经身为狼的男人。
如果说虎的优势在于势大力沉,野良的优势在迅速狠厉,那么三人中,最擅长在战斗中随机应变的,绝对是小五郎。
扔开匕首,像鹰爪一样勾起的手指轻易的擒住彦的右手。刚刚还直立的身躯像蛇一般柔软的舒展开,就这样错过彦的身后,然后——
“喀拉!”
彦的压抑着右手脱臼的疼痛,侧身用左手肘对着小五郎的肋部猛地一击,迫视他放开自己的右手。
两人又再次分开对持,只不过现在两方的局势高下立判,一边是毫发无伤的小五郎,另一边是丢了沙鹰,右手脱臼的彦。
“彦,够了。”
小五郎再次开口,
“呵呵,尽管嘲笑我吧,狼。”
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轻易的被小五郎击败,彦的脸上露出几近疯狂的表情。
“啊!”
用力将自己脱臼的部位接正,彦痛呼出声,随后再次冲向小五郎。
这次他没有给小五郎思考的余地,愤怒像硫酸一样,将彦的心智腐蚀殆尽。他要复仇,无论如何他都要杀掉眼前这个男人。
“不可能——”
一边疯狂的攻击着,彦一边喊道,
“我这么多年来所遭受的一切,这么多年来所忍受的一切,居然还伤不到你一分?!”
实际上,彦知道,如果不是小五郎还顾念着宗彦的情分,在他右手被攥住那一刻,小五郎就可以结束战斗。
他知道,所以他才如此愤怒。
他憎恨这世界,为什么要给自己和哥哥这样命运。他憎恨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为了白纸黑字的任务,冷血的抛弃了无比信任他的人。他憎恨自己,为什么在经历过这么多磨难之后,还是输的这么难看。
愤怒带来破绽,失败招致消沉。当小五郎再次轻描淡写的将他打到在地之时,彦已经没有站起来的意志了。
“彦,告诉我,鬼在哪。”
小五郎的声音很近,有仿佛很远,层层叠叠的回荡在彦的耳边。
“不、不可能,我还没输。对,还有他们!大祭司的——”
“彦,放弃吧。”
这熟悉的声音,是虎。
彦抬起头,四张碎裂到只能看出材质的面具被扔到他面前。
而在狼的身后,计划中应该早已死去的四名营成员,却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
“不,怎么可能……,不可能!”
留给彦的除了他的低声呢喃,只剩下那四面碎裂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