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H市这人间炼狱中还有宛若天堂的地方,那么这地方就一定是归墟区。充足的食量,自给自足的水电,能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安心的闭上双眼。更不要提那些活跃在H市各个角落的拾荒者,多亏了他们从外界带来各种资源,归墟区才能庇护这么多人。
有时候,团结并不一定存于志同道合者之间,更适用于同病相怜的人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后幸存下来的人依偎着互相取暖,填补内心的空洞,这样的他们一定更加明白平凡日常的可贵。
小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就在昨天,他与心爱的女子在归墟区成婚了,他与这个女孩是在归墟区相识相爱的。婚礼十分隆重,除了站岗的拾荒者,所有人都喧闹着为他们祝福,领队还破天荒的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为他们主持了十分钟的婚礼。
那时候的自己一定笑的像个傻子。
想到这里,小潇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弧度,前进的脚步也不知觉的轻快起来。他的目的地是归墟区下方的一处出口,由于之前的高楼崩塌,这里裂开大约三人大小的裂缝,河水从外界倒灌进这里,将这处通道淹没至入口。
令人惊喜的是,偶尔会有鱼从裂缝中游入这里,那些抓到好几条鱼的邻居大方的送了他一条,并将这个地方告诉了他。他今天来就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为她找到一条新鲜肥美的河鱼。不过,到了地方,却发现这里居然还呆着另外一个人。
对了,似乎是几天前才加入归墟区的家伙,是个医生。
“啊,你好,新婚快乐。”
那位戴着眼睛的年轻人抬眼看了小潇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将注意力转到放在地上的一块东西。
“你好,医生先生。”
小潇高兴的回应道,
“医生先生,也是来抓鱼的吗?”
“什么医生先生多拗口啊,叫我佑伦。”
佑伦小心翼翼的鼓捣的手中的东西,小潇凑上去一看,是一堆长在湿泥上的野草。
“你去抓鱼吧,不用管我。”
“好的,打扰了。”
小潇小心的绕过佑伦,走入齐腰深的水中,拿出早就备好的渔网。
医生一定是在研究什么草药吧,真是辛苦他了。听说他来这里之后已经接手并治疗好几名久病的患者了,真是了不起。运气好抓的多的话,一定要送他几条鱼。
虽说倒灌进来的河水冰冷刺骨,这会儿的小潇心中可是暖和的不得了。看来上帝也眷顾这位年轻人,不一会儿,他就抓到了好几只肥大的非鲫。今天这些鱼还真奇怪,没头没脑的自己往网子里撞。
而佑伦似乎也倒腾完自己的事情,帮着小潇将鱼摊开在岸边。
“呦,挺能干的啊,小伙子。”
佑伦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兴奋的笑容,看向少年。
可下一瞬,佑伦的表情凝固了。
“救——”
惊呼才到一半,小潇已经消失在水中央,大片大片的气泡从他消失的地方不停冒出,伴随着血水与水花。
“卧槽!”
佑伦拔出腰间的匕首,正欲冲下水中。
然而,下一幕令他整张脸刷的变白。一只只被水泡到浮肿的丧尸从水中冒出头来,朝他缓慢的移动过来,尸群中央,那只原本应该被称为小潇的东西,已经被拉扯的四分五裂了。
佑伦一咬牙,跑回通道中,将这扇闸门关闭。随着闸门缓缓落下,那些丧尸的脸渐渐的从视线中消失。
就在这时,通道的灯猛地灭了。佑伦还没来得急作出反应,电源再次被打开。恐怖的是,落下的闸门居然在稍微停顿之后又重新升起,丧尸们纷纷从门下爬进通道。佑伦狠狠一拳砸在开关之上,暗红色按钮却毫无反应。
别无他法,佑伦只能掉头,朝归墟区内部跑去。
而同一时刻,相差无几的剧本在各个归墟区出口被上演,大批大批来路不明的丧尸从被控制的闸门入侵,整个归墟区即将陷入尸海之中。
—————————————————————————————————
归墟区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即使弹药充足,留守的小部分拾荒者根本无法对抗如此数量的丧尸。几条临时构筑的防线瞬间被接踵而至的丧尸压垮,防线后的拾荒者甚至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埋没进尸群。绝望的尖叫声、不甘的怒吼声,还有丧尸饥渴的嘶叫声,回荡在归墟区的各个角落。
从出口入侵的丧尸,逼迫着许多人向归墟区中心跑去,佑伦也是其中一员。
“佑伦!这边!”
这声音,是梨岚。
佑伦抬头一样,梨岚、伊朢正在中心处的二层拼命摇手,但年糕和李奶奶却不见踪影。
“年糕呢?老人呢?!!”
“绿桑带着他们往上跑了,你快上来啊。”
梨岚急的就差跳脚了,她清晰的看到丧尸群仿佛就像大雪球一样,毫无章法的朝着中心涌来。伊朢从上面扔下一条绳子,刚好落在佑伦面前。佑伦将刀咬在嘴中,双手攀附在绳子上,敏捷的向上爬去。梨岚和伊朢则在上面拼命拉着,此时尸潮距离他的位置已经不足十米。
就在佑伦爬到一半时,绳子猛地变重,就像救命稻草一般,幸存的人开始争抢起这根绳子,一名中年人已经爬上绳子,地面上还有好几个试图爬上来的人。很显然这只是一根普通的麻绳,虽然被牢牢绑在栏杆上,明显无法同时承受几个人的重量,纤维撕裂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佑伦的耳中。
“呯!”
子弹出膛的同时,那名中年人痛呼着摔了下去,瞬间被争抢绳子的人给挤到一旁。伊朢咬着牙,冒着烟的手枪还握在他颤抖的手上,眼睛已然血红一片的他朝着佑伦大声喊道,
“发什么呆!快给老子上来啊!!!”
可即使射下一个人,还有更多的人争抢着这根绳子。伊朢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继续开枪。
佑伦动手了。
他将口中叼着的匕首拿到手中,用力划断了腹部以下的绳子。绝望的叫骂声顿时从脚下传来,接下来便是惊恐的哀嚎。在丧尸到达的刹那,脚下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佑伦吞了一口口水,紧了紧手中的绳子,朝上继续爬去。
那些丧尸还未到二层,在伊朢和梨岚的帮助下,佑伦终于还是爬上来了。
“走,往上跑!”
三人立刻马不停蹄的朝上方继续跑去,三楼是用于关押犯人的审查处,因此三楼到四楼之间大多数都是人工控制的厚重铁牢门,只要将这扇门闭合,应该能争取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就在三人踏上前往三楼的阶梯时,丧尸群已经涌进二层,并不断朝他们三人逼近。
“有叛徒啊!大家快逃!”
惊怒的呐喊从三楼传下来,伴随着叫声的还有机枪扫射和幸存者惊恐的叫嚷。牢门不知道被什么人打开,那些原本就想投靠狱城的人开始朝幸存者进攻。一些人甚至自尽,让自己变成丧尸。
不一会儿,第三层已然布满丧尸。
“该死的,这些被洗脑的蠢货。”
伊朢一边护着梨岚和佑伦,一边不停的朝向他冲过来的丧尸开枪,试图从一片混乱中找出一条通往四楼的路。
“伊朢!这边!”
转角处,绿桑从空中扔了把手枪过来,朝伊朢大喊道。
“那些已经上楼的混蛋把四楼的门堵上了!”
“年糕和李奶奶呢??”
伊朢接过手枪,递给佑伦。
“他们和一群人正在楼上交涉,我们必须守住这里!”
“梨岚,你先上去!”
伊朢转过身,将上来的门关上,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丧尸相互挤压的声音。梨岚先跑上了楼,伊朢和佑伦则与绿桑会和,开始清理叛徒和变成丧尸的家伙。
“快!那扇门支撑不了多久!”
豆粒大小的汗珠从伊朢头上流下,手中的枪已经热到烫手,伊朢却无法停下射击。
“撤上去!三楼和四楼之间有一扇铁门,那扇门应该可以阻挡丧尸!”
绿桑叫道,
“咳,你们先去,我断后!”
绿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绿桑!你想干什么!”
察觉到异样的佑伦拉住绿桑的手——温热的鲜血正缓缓的顺着他的胳膊流下,
“嘿,不小心给那些畜生咬了一口。快点上去!他们还在等你们!”
绿桑朝佑伦一笑,甩开他的手,转头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喊道。
“来吧你们这群垃圾,我可是归墟区的拾荒者!怎么会输给你们这种东西!”
“绿——”
佑伦下意识想出声阻拦,
“快点过来!”
伊朢已经站在通往四楼的门口,别无他法,佑伦只得跑过去,帮助伊朢将这扇铁门关闭。
随后两人继续飞速的向上跑去,下一个转角,佑伦看到了他这一辈子恐怕都不能忘记的场景。血,跃入眼帘的首先是满地的鲜血,正淙淙的往下淌着。然后是尸体,那些被拒之门外的人被集体射杀在这里。
尸体中央,梨岚正抱着两具尸体在哭泣。
佑伦知道那是谁,所以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疲惫的靠在身后的墙上。只是听着,整个楼道中,梨岚撕心裂肺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