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方新方雪以及妍小冷在吃过早餐之后,走出家门,在街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很快便来到了郊区的公墓。
公墓靠着青山,一座座的墓碑沿着台阶排列向上排列开来,风景优雅,由于此时并非清明节,所以公墓内此刻除了方新三人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顺着台阶往上,方新三人先到了方新母亲的墓碑前,墓碑周围打扫的都很干净,完全没有什么垃圾和杂草。
“妈……我和雪儿来看你了”
方新轻声说道,将手中买来的花束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他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默地向母亲报告着自己以及方雪这些年来的近况。
方雪十分安静地跪在方新的身边,也和方新一样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然后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妍小冷站在一边,她并没有下跪,只是弯腰,也十分认真地做出了祭拜。
过了好一会儿,方新和方雪一起起身,方新轻轻呼出口气,看向妍小冷,轻声说道,“好了,接下来我们去你母亲那里吧”
妍小冷点了点头,向前带路。
妍小冷母亲的墓碑和方新母亲相隔并不远,来到墓碑前,妍小冷静静地将花束下,跪在了墓碑前,清冷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妈……”
她的嘴角泛起柔和的笑容,即使是方新也很少看到妍小冷此刻的这幅表情,她闭上眼睛,也如同之前方新和方雪的那样,应该是在心中默默地向自己母亲报告着什么吧,方新和方雪站在一边,也弯腰拜祭了一下,随后便默默地等待着妍小冷。
逐渐升起的阳光浸染在了妍小冷的身上,直到妍小冷磕完头,站起身,三人才离开了这里,但她们却并没有就此离开公墓,方新在方雪和妍小冷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第三块的墓碑前。
墓碑上铭刻着韩清的名字,似乎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墓碑前还放着一束崭新的鲜花。
“哥哥,这就是韩清姐姐的墓碑了”
方雪轻声说道。
虽然心中早就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当真正地看到写有“韩清”两个字的墓碑时,方新还是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你就是方新么?我叫做韩清,韩国的韩,三点水的清”
心中再度回响起某个女孩清脆开朗的声音,明明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但是此时此刻,一股莫名的悲伤却是渐渐充盈整个胸膛,以至于当方新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是早已经泪流满面。
一边的方雪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妍小冷握住了手,方雪回头,看到妍小冷微微摇头之后,眼神一黯,默默地妍小冷站在一起,沉默下来。
这种情况,就和当初第一次从妍小冷的口中听到“韩清”两个字时一模一样,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就在韩清的墓前,原本模糊的记忆翻滚着,竟是渐渐变得有些清楚起来。
方新看到了一个十岁左右,用发带绑着短马尾,英姿飒爽的小女孩,她的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露出了一对尖尖的小虎牙。
方新跪了下来,心跳急剧加速,泛起揪心般的疼痛。
枪声,赤红的鲜血,纷杂的惨叫,无数的声音宛若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之中,刹那间便掀起层层的波澜。
方新按住了脑袋,半跪在墓碑之前,身子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直到数分钟过去,方新才渐渐平复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呼出口气,然后重新睁开双眼。
“哥哥……没事了吗?”
方雪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道。
方新摇了摇头,“没事……”
他张了张嘴,正想要继续说话,但是就在这时,突然间,旁边传来了惊讶的声音,一下子便打断了方新的话语。
方新抬起头,眼中印入的是一名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他的身材高大魁梧,皮肤呈古铜色,国字脸,下巴有着唏嘘的胡渣,看上去显得十分沧桑。
“韩,韩叔叔……”
方新不由得叫出声来,随后,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之中。
韩清的父亲……方新认出了面前男人的身份。
韩父看着方新,又看向了方雪和妍小冷,目光随后落在了墓碑前的鲜花之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走到了方新的身边。
“你在这里的话,看来是已经恢复记忆了么?”
“韩叔叔……你知道我失忆了么?”
“当然知道了,要不是你父亲每年都会过来代替你进行祭拜,我现在就想揍你一顿”韩父说道,“不过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我也有些不好下手啊”
“……”
方新胡乱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看着韩父,“抱歉,韩叔叔,我还没有完全想起来……虽然刚刚的确是想起了一些”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知道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韩叔叔,能告诉我小时候我究竟做了什么吗?”
韩父沉默了,他看着方新,半饷之后,摇了摇头,“是么……既然这样,就到我家来一趟吧”
他转身向着公墓外走去,方新连忙起身跟上,妍小冷和方雪也连忙跟在了方新的身后。
公墓外的停车场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是韩父开来的车子,他示意方新等人上车,车子发动,向着市内驶去。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家颇大的双层楼旁,随着韩父推门走进,传过走廊,第一层楼竟是一间巨大的道场,只是此刻道场内空无一人,地板十分干净,道场的正前方挂着毛笔写就的“武”字,两旁的武器架上则是放着木质的各种武器。
看着这间道场,方新的回忆再度涌现出来,他想起来了,自己的武术,自己的功夫,便是在这里学习的。
韩父没有在一楼停留,穿过道场旁的走廊,在走廊尾端的拐角上楼,很快便来到了二楼。
二楼是十分普通的居家屋,刚走进去,便听到了一声女声传来。
“阿羽,你回来了么?”
“啊,我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位熟人过来呢”
“熟人?”
一名女性从厨房中露出头来,她看到了方新等人微微一愣,很快便认了出来,“你们是……小新,雪儿还有小冷么?”
“阿姨好”
方雪和妍小冷都十分乖地打了声招呼。
方新则是看着面前的女性,心中原本还有些模糊的韩清面容此刻却是更加清晰起来。
他知道,她便是韩清的母亲。
“……阿姨好”
方新也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赶紧都坐吧,正好我在准备午饭,你们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韩母露出了柔和的笑意,开口说道。
她的态度比起韩父来说要柔和了许多,让方新也微微放松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刚想要回答,却是被韩父淡淡地抢答,“嗯,中午再多准备些饭菜吧”
说完后,韩父才看向方新,“中午就在这里吃,没意见吧?”
这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像是命令,方新只能点了点头同意下来。
“你们现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吧”
让方新等人坐在沙发上,韩父却是径直走进了一个房间,方新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妍小冷和方雪也坐了下来。
小小地环顾四周,这里自己肯定来过许多次了吧,方新感到了熟悉感,隐隐约约间,似乎看到了自己和韩清在这里打闹玩耍的场景,他微微摇了摇头,莫名有些心绪不宁起来。
很快,脚步声传来,方新立刻正襟危坐,果然看到韩父从房间走出,手中还拿着一本略显破旧的笔记本。
“看看这个吧,也许你会想起什么”
韩父将笔记本递出,笔记本封面是有些可爱的卡通图像,只是现在已经有些褪色了,方新接过笔记本,看了韩父一眼,他递出笔记本后边转身走向了厨房,方新犹豫了一下之后,低下头,翻开了笔记本。
旁边的妍小冷和方雪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不过毕竟没有得到韩父的允许,因此她们两人并没有主动凑到方新的身前一起观看笔记本。
方新在看到笔记本第一页后,脸色微微一变,立刻便明白了,这个笔记本是一本日记,而且是韩清的日记。
上面记述着韩清生活的点点滴滴,方新眉头皱起,翻了几页之后,很快便停了下来。
“今天在教室救了一个被高年级欺负的男生,还遇见了名人,我记得他好像叫做方新没错……虽然大家都说他是天才,不过我倒是觉得他傻乎乎的挺可爱呢,明明打不过别人还想要帮忙,这不是找揍嘛”
“方新竟然想要学武,这样也好,这样的话,我就有个小师弟了,还是天才小师弟,嘿嘿,真好~”
看着日记,渐渐地,脑海的记忆彻底清晰起来,方新回忆起了自己与韩清的第一次见面,以及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最后,因为自己而导致韩清死去的事实。
方新低下了头,慢慢地翻动着日记,他终于想起了许多事情,那些已经遗忘的回忆是如此的快乐,所以才越发让人痛苦。
不知不觉,眼前的景色模糊起来,方新再度泪流满面。
他死死咬住了嘴唇,已经彻底沉入进了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