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卡特跑得比以往都要远,好在速度不是很快,用魔法强化身体后勉强还能跟上。我追着它穿行在树林间,在看到当初与青铁蛇战斗的痕迹时,忽然意识到它每一次都是向着这个方向跑,它似乎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想要引我去某个地方,只是之前一直出现意外,所以都没能去到它想去的那个地方。不,可能不止是卡特,毕竟这次是绒蜂鸟先飞出来的,它可能根本不是和族群走散而是本来就是带着目的。
不太对劲,树林好安静,这里明明是大量兽种的栖息地,却没有兽种的影子,而且大部分兽种的领地意识都很强,会对入侵自己领地的生物发动攻击,但这一路过来也没有遇到过一次袭击,是有什么东西把它们驱逐了?绒蜂鸟?不太可能,虽然它产生的气味会让大部分兽种避开,但领地的主人闻到外来的气味只会更加愤怒。
虽然有一瞬间觉得是普瑞梅尔做的,可这个想法立刻就被我丢进了垃圾桶。祂不会做这种事,作为这个世界的神明,祂也没必要这么做,就算祂对我们的态度的确温和,但直觉上,祂似乎很希望我们多遇上一些事,在我们自己的选择下经历各种事,面对各种结果,祂想要的绝不是如此直白的事。
我注意到周围的树木逐渐稀疏,地上覆盖的白雪也消失殆尽,覆盖枯叶的泥土转化为爬满青苔的灰色土石,错位感一闪而逝,我看到卡特停下便也停止施法,缓步走的它身边。
眼前是一片空旷,树木不见踪影,一座灰石高塔矗立在空地上,热浪扑面而来,即使是在严寒冬日依旧让人汗流不止。
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座石塔?我看着它直冲云霄的塔尖,疑问从心底探出头,好奇心促使我走上前,顶着热气伸出手。
接触到石塔的瞬间,剧烈的疼痛就让我缩回手。我低下头,哪怕只是这片刻的接触,那部分就已经产生了碳化,黑色的,看着分外刺眼,疼痛的感觉还在跳跃,但都发生了这种变化,会是幻痛吗?我不确定,新生的肉芽顶开黑炭,魔力平稳地流淌,将那处伤口恢复。这石塔表层温度估摸着得有七八百度,但不接触的情况下,最多不过四十来度,不合理啊。
我回过头,想问问卡特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却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世界都在晃动,大地规律地上下起伏,我本想飞起来躲避,但魔力却无法顺利地操作元素,我只能先趴在地上,以免摔伤。
不是地震,太规律了。
我看到边上的山脉抬升,山影落下来,将阳光彻底隔断灰色的土石在巨响里移动,露出后面的大片浓绿,山体附近的地面隆起,钻出更多的灰石。
待得震动停止,那山脉已经凭空长高了几百米,遮天蔽日的阴影下,唯有我身边的石塔还在散发着微光。
“你好呀小家伙,你是来点灯的吗?”一团绿色史莱姆一样的东西滚到我身前,它头上顶着两片芽叶,随着发声微微晃动。
“你……是在和我说话?”这啥?兽种图鉴上没有,看上去QQ弹弹的,好像没有什么战斗力。还有点灯,啥玩意儿,没听说过。
“是的,我是石翁,一直在此看守炬火。”史莱姆原地跳了跳,似乎是在点头。
石翁?你这样子和石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个名字起的真随意哈。
“这个只是分灵,这一片山脉和大地才是我本身。”它好像是看出了我的质疑,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真的假的?”我抬起头,看向那高大的山脉,灰石堆砌的山脉没有移动,只是那大片的浓绿缓缓下移。我意识到,那应该是石翁的眼睛,它在看向我。
“你是兽种吗?”
“你们人类会把山脉和大地归结为兽吗?”
好的,我完全理解了,这又是个我无法想象的生物,不对,山脉和大地好像也不该被称为生物?
“这个石塔是炬火?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你做的?你说的点灯又是什么意思?”
“是的。这是神明缔造的东西,我只是负责看守。此炬火曾在百年前被点燃过,但如今灯火已熄,我在等下一个可以登上此炬火点灯的人。”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这种接触就可以把人变成焦炭的东西要怎么登上去啊,上一个点灯的是个什么怪物啊……
“小家伙,你要点灯吗?”石翁重复了一遍最初的问题。拒绝无需思考就要从舌尖漏出,漏过一拍的心跳似是在阻止,冥冥之中,我产生一种预感,我能上去,点灯,也不是不能做到。
“我试试看吧。”是我狭隘了,这可是魔法的世界啊,不触碰石塔爬上顶端的方法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嘛,虽然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调动元素,但闪现这种空间魔法应该不受影响吧,毕竟普瑞梅尔也说过这是能力不算魔法。
我闭上眼,之前在各个安全点留下的坐标浮现,或远或近,只要我念头一动,将坐标连接就可以随时去到那些地方。没有问题,既然还能感应到坐标,那果然还能用空间魔法,接下来只要改变感知范围,确定石塔的顶点后计算坐标就可以上去啦,点灯也不是很难嘛。
可惜,我想得还是有点甜。
思维感知在靠近石塔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热度,像是要把人烧化掉,毫不留情地侵蚀着思维的触角,这热度越是靠上就越高,才约莫百米,我就觉得自己脑子好像要烧起来一样,思维感知也难以逾越这高温壁垒,被烧焉的触角发出脆弱的咔嚓声,疼痛霎时间便顺着触角席卷大脑,我狼狈地伏倒在地,被摧毁的理性难以继续维系感知,但这种灼烧的痛感却完全没有减弱,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种热度,干热的空气涌进肺部,身体像是要从内到外烧起来一样。
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像是湿润的海风涌进被火烧灼肺部,缓解了那股灼痛感,连被高温伤害的感知触角都开始缓慢恢复,思考能力回归,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勇什么勇,看,差点白给在这了吧。
“唉,看来小家伙你也不是那个可以点灯的存在啊,我还以为……”石翁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模糊,但至少我还可以听懂。
“以为,什么?说到底,为什么你觉得我能点灯呢?”干哑的声音听起来可真是陌生,和我完全不像,要不是这里没有其他人,我都要怀疑是不是那个人在说话了。
“从古至今,发现炬火的生物可不少啊,想点灯的更是数不胜数,毕竟,这是神明残留的痕迹,谁都不知道点灯后会发生什么。”石翁的声音里带着点向往,“即便是我,最开始也是想过要上去点灯的,只是,我见过太多生物,仅仅只是靠近炬火就会被高温瞬间融化殆尽,一点残骸都留不下来,即便我可以靠近,但我也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被神明偏爱的,能登上炬火去点灯的。”
只是靠近就被融化殆尽?但我可是直到接触才受伤,虽然确实是碳化了,但也只是接触部分,并没有它说的这么严重啊。
“而你不一样,在你降落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神明的气息,这才让我以为你是神明选择的前来点灯的生命,故我引导你身边的兽种,让它们将你带来。可惜,虽然你确实能碰到炬火,即便受到伤害也还能恢复,但看来即便是你也没法登上炬火,你并非是为此而来的。”石翁语带惋惜,似乎是非常遗憾我不是能登上火炬的人。
“你说之前炬火被点燃过,是谁做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参考一下前人的方法,毕竟我还是蛮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我不知道。”史莱姆脑袋上的芽叶沮丧地耷拉下来,“我只记得在两百多年前曾有某个生命登上过炬火,但到底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这也是神的影响?还以为可以得到灵感,结果是我想多了啊,算了,反正这石塔又不会跑,等我找到方法再来试也无妨,不过登顶都这么难,点灯,该不会也有坑吧?
“唉,那算了,感觉我要登上去实在有点不自量力,但还是谢谢你,知道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呢。”
“无需客气,倒是小家伙你不要因为我将你引来生气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中途出了不少意外。”
“呃,不会不会。”意外啊,我觉得这个锅我好像抛不掉了诶,什么事故体质,能不能换一个,“那么这次我就先回去了,至于点灯这事,我会再考虑考虑的,要是有想法,还望您不要嫌弃我总是打扰才好。”
“没事,若是你真能成功,那被打扰也无妨。”史莱姆缓缓融入地里,“再见了小家伙。”
随着分灵消失,灰石再次遮蔽浓绿,山脉和大地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中恢复原样。
真是好大动静,所以到底为什么现在都没有人意识到山翁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