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昨晚我睡得挺不错的,虽说我因为实在受不了学校那种压抑的氛围,用魔法把那片全移平了,算是狠狠出了过去十几年来的恶气,堪称神清气爽。简单地收拾完自己,我便和小亦一起前往圣堂。嘛,只是应克洛希的邀约,不然我才不会在这个晨祷的时间去呢,绝对没有蹭顿饭这样的想法!
推开厚重的大门,晨祷应该是刚结束不久,前来祷告的人和圣堂内的工作人员正在三三两两地享用餐点,还有人正推着餐车,给那些还没吃饱的人再分上一些面包和汤,餐车上还有肉类、蔬菜和酱汁,可以自己挑选喜欢的。
反正也没吃饭,我们也自然地混入用餐的人群里,接过面包和汤,我又取了些蔬菜和肉类,便和小亦一起找个空位坐下用餐。
面包松软,在找位置的时候已经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奶香与麦香一同在舌尖蔓延,软化的面包像是糊糊,几乎不用咀嚼就滑落食道。汤是普通的土豆奶油汤,粘稠的汤汁里除了一块块土豆,还隐藏着一些切碎的培根,约莫是在油里炒过,吃起来带着点焦香味。蔬菜大多都是生的,口感脆爽味道清新,番茄多汁,酸甜可口。总之,是顿很不错的早餐。
用完餐后那些人也没有离开,而是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拿到后边去,清洗干净后,有事的人便先行离开,无事的则待在圣堂里和别人聊着天。
至于我们,唉,因为多莉,克洛希似乎还在忙,所以只能坐在外面等喽,好在没人来搭话,我还能浅浅地眯一会儿。
“抱歉,等很久了吧。”就在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睡着的时候,克洛希的声音一下便把我唤醒,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嘴角险些落下的口水。
就,多少有些尴尬,幸好醒得及时。
我慌慌张张地擦去口水,用魔法小小地做好清洁后才分出神看向克洛希,她抿着唇,能看出是在努力憋笑。
“你邀请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小亦你不要以为我没听到你刚才漏出来的笑声!
“只是单纯邀请你们过来玩玩看看,不行吗?”她一边说,一边领着我们向圣堂后方区域走。与用于祈祷布道和百姓交流的前部不同,后部是圣堂工作人员的生活区以及处理日常事务的地区,在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就是住在大圣堂的后部,当然,训练学习也是。
我们跟着她穿过隔断帘,人声便被彻底隔断在身后。后部的构造有点类似于四合院,中间空阔,边缘的路干净平整,中间是大片绿地,最中心是一颗大树,绿荫如盖,树下还有秋千,多莉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绒帽和手套,正坐在秋千上,一个人晃荡着玩。
“啊,妈妈,大姐姐,大哥哥。”多莉显然是注意到了我们,从秋千上蹦下来,挥着手向我们跑过来。
“多莉今天也很可爱呢。”我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小脸。嗯,软乎乎的,手感很不错。
“好久不见,多莉。”
“你们今天是来和多莉玩的吗?”多莉睁着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我们。
“呃……”怎么办,拒绝不了,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人狠心拒绝哇!
“暂时不行哦多莉,今天是妈妈有事才找他们来的,等下再陪你玩好吗?”
“唔,好吧,多莉会在这等着的!”虽然多莉有些沮丧地低下头,但她没有过多纠缠,而是轻快地与我们道别,又跑回秋千那一个人去玩了。
“多莉她一直都挺孤独的,毕竟,身为被祝福的孩子,其他孩子虽然愿意和她玩,但态度总归不一样。”
“您说的祝福到底指什么?”小亦先我一步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毕竟是普瑞梅尔嘛,那个把祈祷全拉黑的神可完全不像是会祝福某人的样子。
“这个啊,这是神使给予我们先辈的祝福,顺着血脉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只有诺提坦才有关于那位神使的传说,在这国家的其他地方,全然没有关于神使的记载。”
“欸,这里以前有过神使啊~”小亦忽然瞥了我一眼,连那笑容都显得贱贱的。
“能和我们讲一讲那位神使的事吗?”相较于小亦的态度,我更在意的是之前那位神使,不知道和之前听说的首领有没有关系。
“当然可以,来,请进,我先给你们倒杯茶。”克洛希带着我们走到一间类似茶室的房间,很快就给我们端上了热茶,她又短暂地离开茶室,回来时端着零食果盘和一本页面已经泛黄的册子。
“不过有关这位神使的事我也知之不多。”克洛希坐到我们面前,把册子递给我们,“祂是一位非常温柔的神使,遵循着神明的旨意,不忍当时人非人的境况而来,祂祝福弱者,帮助贫者,带着那些被抛弃的人来到这里开辟新的家园,那些被祂救赎的人称祂为救主,在最初,他们虔诚地信奉着祂。但祂太过仁慈,不知人心险恶,所以,悲剧降临在这里。”
“悲剧?”我感觉心脏出传来一阵阵钝痛。造神毁神,古往今来,人最喜欢做的事莫过于此,这样的故事听过千百回,早就没了什么感觉,为何这次,却如此难受?
“是的。最开始的十来年里这里和和平,甚至逐渐发展起来,足以与那些贵族魔法师盘踞的城镇比拟,可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怎么能允许曾被踩在脚下的土石过上和自己一样的日子,他们污蔑那位神使,说祂只是为了收集魔法实验的道具才庇护的他们。”
“这种傻话会有人信?”
“祂唯一的不足,就是没法护住所有人。”悠远的叹息穿越时光,“魔法师们为了坐实这谣言,偷偷带走了诺提坦的人,并将实验材料丢到算不得多隐蔽的地方,一边藏,一边还引导那里的人去找。”
“十数年的情谊,敌不过血淋淋的现实。那些曾赞美祂的人开始反对祂,讨伐祂,认为祂欺骗了自己,认为祂与那些贵族无异,他们拒绝接受祂的解释,只是单纯相信自己所见的虚假,将祂驱逐出了这里。可即便如此,祂依然没有抛下那些说相信祂的人,带着他们一起走了。”
“不是吧,这也太甜了。”小亦的语气里多少带着些嫌弃。我摩挲着泛黄的册子,心脏的钝痛转为麻木,是啊,太甜了,明明遭受了这样的事,为什么,还愿意相信呢?
“之后呢?”
“不知道。只知道祂带着愿意相信祂的人离开了诺提坦,从此再无记录。”
“听起来就不太聪明。”而且,怎么说呢,和普瑞梅尔差别好大,那种神的使者,真的有可能怜悯世人吗?苦涩感在舌根蔓延,我压下苦笑,翻开手里的册子。
“那本册子是那位使者遗留下的,可惜,现在已经没人看得懂了。”
这是中文。
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帘的瞬间我差点惊叫出声,即便已经模糊,但毫无疑问这就是我们写了几十年的文字。小亦在看到文字的时候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们对视一眼,便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这个神使,很有可能也来自与我们的世界,我们并非是最初的穿越者。
可惜,这本册子里记述的多是那个时代的情况,像是草菅人命的贵族,差距极大的生活状况,还有莫名消失的人,除此之外,便只剩愤怒与无力的话语。不过也不难推测出写这本册子的人应该与我们所生存的时代差不多,毕竟,封建社会的人怎么可能写挂路灯这种话呢。
“你们对那位神使很感兴趣?”克洛希看出我们的神情变化,略加思索,有些犹豫地说道,“虽然我的母亲曾叮嘱过我不要让别人看到那个,但既然你也是被祝福之人,应当不要紧。请在此稍等一会儿,我去把它拿来。”
克洛希这次去了很久才回来,怀里抱着一个用白布盖着的东西,想来是一幅画。
她抱着画,左手在白布上犹豫许久,才咬牙揭开它。
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被一道天雷劈中,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喂,王婉,这不是……”
画中人的黑发被束成马尾,自然地搭在肩上,圆圆的琥珀色杏眼下有层淡淡的乌青,右眼下有一颗黑痣,嘴角微微下压,看上去像是有些愠怒。
我再熟悉不过这张脸了,在过去的几十年人生里我每天都要见到它好几次。
那是过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