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有烟无伤，所以我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始准备下一炮，不论魔力、元素、物质，将可以利用的一切汇聚到杖中压缩成子弹，我隔着屋外的水雾遥望怪物。可惜了，墙没承受住炮击的力量，不然好歹还有个挡雨的。我暗自思忖着，却也知道这难以避免，早就不是还有闲情在乎这些的时候了。
小亦的剑上光晕流转，雨水落在剑身上被丝滑地分成两半，他的肌肉蓄力，随时都准备冲上去缠住那个怪物。
“不太对劲。”
“嗯，太安静了。”我收束着炮击的力量，不安和异样感从黑暗中冒出，让人不敢放松丝毫警惕。
那怪物没这么弱，不管是和它交过手的小亦还是曾直面过它同类的我都清楚这点，可以使用最高级别的魔法或者说神术的东西，怎么都不会是简单货色，奇怪的是，为什么直到现在它都没有使用高级法？
突如其来的重力骤然压下，在猝不及防间便将我们全部压到地里，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失去控制的炮击射出，准头却偏了十万八千里，将天边厚实的云层射出一个小洞。
我就不该有这种危险的想法！全身都传来疼痛，即使用魔力恢复也不及粉碎的速度，勉强撑起的魔力屏障与重力相撞的瞬间就会支离破碎。连我都这样了，那秋卡估计更受不了，希望他能活下去吧。
我们中状态最好的小亦还能勉强活动身体，他死死盯着海上那片平静的水雾，想要找出那个怪物。
心跳错拍，危险的预感骤然袭来，我瞥见沙滩上的黑水逐渐扭曲变大，化为怪物的头颅，触肢游动，没有五官的脸上裂开一条缝，愤怒的诅咒化为污秽流出。
我早该想到的，它本就是黑水凝聚而成的怪物，魔力炮再怎么高输出，打不中就是白搭。
“杀了你，杀了你，只有你，必须杀死，杀了……”明明它没有言语，我却能听到声音，不，说是听也许不恰当，这是直接回响在脑海中的呓语，好在不像故事里的邪神那样有污染，就是单纯的烦而已。
但为什么仇恨值在我身上啊，就因为那一炮吗！别说躲避了，身体根本没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大张裂口袭来。
在这短短几秒钟间，我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各种应对方式，但不论是高级法还是空间魔法都不是我能在短时间里用出来的，反抗和逃跑都不可能，剩下的好像也只有接受死亡命运这唯一选项。
除了有点突然，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在被它彻底吞噬前，我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黑色的发光纹路逐渐舒展。
虚空沉默着流淌，规则与物质在接触时就成为它的一部分，世界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普瑞梅尔，为什么人类会做这种事呢，我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和行为。”
“她明明恐惧死亡，但却不逃避死亡；她明明崇尚理性，却任由自己疯狂，她好矛盾。”
“生命便是如此。”
“是不是，我理解了她，便能成长，便能成灵？”
“也许。”
过了许久又或是只有一瞬，虚空收缩，凡它退却处，规则重塑，万物重铸，色彩重现。
“她应当不会记得这些，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在虚空完全退却前，低声的呓语响起，模糊的形状不断变化，最后成为人的模样走到沙滩上，它披上人的外衣，看不出虚空痕迹。
时间再次流动。
“王婉小心！”我听到小亦的声音，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我抬起手臂，想要抵挡那怪物的攻击。
不对，明明有重力束缚的，为什么我能行动？我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再加之久而未到的攻击，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忽然出现。
那个怪物死了。
但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上一秒差点死掉的人可是我欸，怎么转眼怪物就没了，我可不是什么有主角光环庇佑，会临死爆发小宇宙的类型啊！我放下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也证明刚才经历的不是错觉，看到不远处和我一样茫然爬起的小亦，我便清楚这变故也与他无关。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我们从这必死的局里存活？
虚空。
我回想起之前所见的最后一幕，左手腕上蔓延的黑色纹路，世界之外的存在，如果是那个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为什么？我实在想不明白。再低头，瞥见腕上完好无损的环，震撼让瞳孔微缩。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个环在重力压下来的瞬间就被摧毁了吧，咋又完好地挂回来了？
“王婉？”小亦的声音换回我的思绪，转头发现他正坐在血肉模糊仅有一息尚存的秋卡身边，眉头紧锁，“感觉我们的导游快死了。”
“你治不好？”
“骨骼内脏全部混在一起了。我们有魔力能缓冲和随时治愈，他可是真正的普通人。”
言下之意是他并没有能抵挡那波攻击的手段是吗？也怪我没有提前做好预案，现在大家都跟着受罪。
“而且，怎么说呢，感觉他的内部构造好像和人类有点不太一样，不然至少拼回去不会那么难。”小亦说着，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非常复杂，“你是真拿主角光环了吧，咋一个拎包小弟还有隐藏身份的？”
“你问我我问谁啊！”秋卡不是人？好吧，虽然确实有点意外，但和刚才那种局面比起来，感觉也不是不能接受呢。
但让他死在这良心会过意不去，所以多少，还是努力一下？我也走到秋卡身边，用最简单的治愈魔法吊着他的命，奇怪的是，这次使用魔法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甚至与对周围元素的感知和掌控能力都强上了不少。
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情况，确定之前强行使用魔法的后遗症没了，这算是因祸得福？没了顾虑，我和小亦分工，由他主导内脏和骨骼的修复，我负责维持秋卡的生命体征，偶尔用肢体重塑给他受损的器官恢复，这可真不是个小工程，在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后，我们终于勉勉强强让秋卡脱离危险，可惜，虽然最上级法里有近乎生死人肉白骨的魔法，但那不是我们现在的水平可以施展的，略一商议，我们便决定先把他送回西德尔那里，以他的性子，应当不会见死不救才对。
“说真的，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学习了。”在送走秋卡后，我们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上，两只猫猫从桌下钻出，盘到我们肚子上，眼一闭就开始睡觉。重力似乎没有将它们选做目标，看上去一点问题没有。
“是啊，但凡我能用高级法，都不至于被它压着打，哪里会差点把命丢了啊。”虽然魔法这东西真的不是光学就有用的，但掌握各种术式，学习各种应用方式对战斗来说也是只好不坏，再不济，也有安全的环境练习空间能力，只要能在战斗中灵活运用，打不过也肯定能跑。
“……所以那个怪物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我要是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好了。”猜测有，但没有佐证，而且这东西根本解释不清楚啊，“我的环被修复了，而且功能上也没问题，我只能想到是有谁干涉了时间才造成的这种情况，但这样没法解释那个怪物是怎么消失的，而且，这种大佬凭什么特别关注我们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我们，是你？”
“别开玩笑，谢谢。”一个猜测忽然浮现，但我不敢妄下定论。
“别谦虚，你可是神使，指不定就是神在庇佑你呢。”
神使。我从来没对这个身份有过想法，说到底，我就算知道了神明存在，也绝不会有信仰，一个神，为什么要选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当使者。但对其他人而言可能并非如此，神明是信仰，那神使便是信仰选定的使者，共享它无上的荣光与威严，他们向我展现的一切，便等于是向神展现。
若是如此，我大概能确定那怪物为什么会先攻击我了。它的一切都归于神，自然也包括仇恨，而作为离神最近的人，我自然也是被仇视的目标，它憎恨神明，便也憎恨我。
“这逼身份就是个巨坑！”要是没这狗屎身份牌我就不会遇到这些个倒霉事了吧，不管是迪卡还是那个怪物都不会找上我，不，连那只绒蜂鸟都遇不到才对！
什么神使啊，这真的不是背锅侠吗！
“这么大仇恨？”
“要是有的选我才不做这个神使呢，没点好事。”我实在不清楚神使的选择标准是什么，会和虚空有关吗，可是我接触虚空明明是在成为神使之后啊？
我讨厌这种没有明确说明的东西，不然至少可以知道要怎么解除这个身份，哪会向现在这样，被迫绑定。
“想开点，至少我们有一个很棒的后援团不是吗？”
“说真的，我觉得那是因为有更大的坑在等着我们。”我可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糖衣炮弹都比这靠谱，至少还能算是等价交换。
“那你还旅行吗？”
“当然，不过在那之前，要先把约定完成，然后多学点本事。”
研究课题我都想好了，就研究如何在高级法下逃出生天，我就不信除了同等级的魔法还真没能对付的了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