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来的时机不对?
还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个机会……
他们自觉地让出窄道,使身形纤瘦的若能穿过后,在三两的讨论拉近了刚,阻断了我与她之间唯一的通道。
从人海中越过并消失的她,使我在停下脚步时失去目标。
突如其来意料之外的转变,粉碎了我满腔的说辞。
面对同样情况,但身处另一观点的我,也许只能做出令对立面不悦的举动,就像触动我底线的凌彩一样。
我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正在努力的人并不只我一个,也不差我一个……
咬紧牙关的我,如果能像若一样孤傲,用力地推开了身前挡住我的人群的话,就算不被身边的人接受又如何……
但我不是她,所以我做不到这点。
无法在人们的指责,接踵的包围下逃脱,不能像若一样从容面对负面评价的我,不但考虑得不够周长,还在面对逆境时太过于情绪化。
把复杂情绪压抑在心中,只露出对现况最有利面容的我,更是虚伪中的极端。
可笑的我,仅能用自己迟钝的大脑来分析现况,使现时露出的讪笑,得不到其他人的谅解。
病入膏肓的我终于发现,把我重重围住的,并不是将我点醒的嘲弄和谩骂,而是由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构成,把被弱化五感的脸庞裹起,分别被名为微笑与冷静的两张面具。
见缝插针的恶意中伤,刺着我早已因被勒紧而麻木的皮肤,击碎把面具牢牢系于脸上的理智。
自认成熟的我,已不知自己有多久没动过怒,多久没责骂这个幼稚的自己。
除了人声外,这地方异常安静呢。
在听见那一前一后连串于上下楼梯发出的脚步声后,冒出的奇特想法,再度把我从现实抽离。
我无法自责,只因空白的大脑中,不断地重复播放今日唯一一次上映的笑容。
比起听到的笑,看到的显得更为真实,却更难以捉摸。
我无法自责,也许错的不是她,也不只我,甚至不应该用庸俗的是非,将发人心省的感情纠缠,简化至两极后,引起内心对立的辩论。
这场由偏见主导的讨论,仿似这群未了解真相就评头论足的人们,在贬低他人的同时,既不能抬高自己的地位,也无法改变当前的现况,也许在曲终人散之后,还未能明白自己一开始的作动有何用意。
呆滞数秒没有任何动作的我发现,原来心病才是令我迟缓的最终原因。
把第一次所见的,当成唯一的真理,克意地仿效、改变,只为更接近当初所接解的样板。
当眼见的所有事物都需在经过比对后,才作出相应的反应时,慢了半拍的行动,已无法追上事态的改变。
「让开﹗」
当我放空心灵,让身体按照本心所动时,冰冷的语句立即冻结了身边的喧闹,厚实而乏力的双手,轻易推开了欺善怕恶的他们。
当我走过由置身事外的人们让出的小径时,毫不留情地压低眼皮的斜眼俯视,更是使后怕不已的他们,在连番后退时吱声不出。
在听到令我心烦的声音,无意的侧脸凝视打断了左侧的道歉。
每个人都会有所侧重的事物,立于安危下的道德价值,在软弱便无罪的普世价值下,往往成为首要抛弃的负累。
至少连踩到别人后,连一句道歉都没能说完的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望向她想藏起的卸下镜头相机,不难理解她当下的反应,但不代表我能接受她的行为。
也许我的一事冲动会使她留下永不磨灭的伤口,但更有可能使她意识到自己行为上的不是……
或者两件有可能同时发生的事件,成了我最不想看见的因果关系。
但本性流露的我又能怎样?
在犯下同样过错的时候,还去责怪共犯的她?
踏在看台另一端的梯级上,轻扶着栏杆的我,在思考的同时,懊悔着自己错误的决择,并向着更低的地方走去。
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是用制造问题的方式,来盖过原先的问题。
问题的诞生既是个谜,又注定了它无法被人类解决。
只要尚有良知,就无法对它视而不见,稍为不慎就会落入无穷的连锁轮回之中,在看到希望的同时,感受着更深的绝望。
真想放空一切,回归至婴儿般无所顾虑地哭啼,透过那唯一,却远比现时有效的单调沟通方式,与未知的外界交流。
可是,在无人处独自落下的泪光,除了能徒增内心的空虚和莫落外,就只能减轻对整个身体而言,微不足道的负重。
哨子的响声传到了看台楼梯口转角内,无法让在微弱灯光下注视着自己的影子的我,移开向现实低头的身躯,让只属于我一个的眼泪落到其他地方。
既然哭声和泪水,是一种与人交涉时的筹码,过份偏执的我,怎么又在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我不明白……
我更不明白自己﹗
为何要在失去一切后,才察觉到自己的过错……
贴在墙边的上半身,让扶额发晕的我不至于马上倒落在地面。
哒、哒……
在空荡走廊间回响的脚步声,为进入的迷糊视线的小巧脚踝,做了一个微妙的铺垫。
「我画的画,好看吗?」在那悦耳的音律配合下,恍如所有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中,变得合情合理。
我放下了手,抬起头对上那和当时,以及过往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笑容。
被笑容感染的我,反而在想逃脱的内心趋使下,后背愈发贴合澈凉的墙壁,使被墙砖顶住的后颈,连简单的首肯都无法做到。
她丝毫不在意我的呆滞,低身接过被我左臂夹在臂弯中属于自己的画作。
「好…好久不见……」在她离开我视线范围的瞬间,无法接受有机会失去她的我,张开了沙哑不清的嗓子,在她有下一步动作前,胡乱地说出一句没有负面意思的句子。
可因口吃而拖缓的语速,使她在回过身后,有空还以更灿烂的笑容。
看着她真摰得不带任何感情的生硬笑容,仿佛刚才的群众压力不存在一样,在我承受着被拒绝的压力下,趁我闭合双眼等待命运的审判时,她不发一言地拉过我那只垂下满是手汗的右手。
「不为其他人着想,是无法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她没有回应我,也没介意那滑溜的手感,只在带动我时背对着我,愉悦却依旧平淡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这只是我当时的儿戏之言……」回想自己在初中那四分五裂,无心对敌的队伍面前说出那句话的感觉,还来不及找个起去躲起来的我,就这样被她打断了对话。
「贯彻始终的原则,能算得上是儿戏吗?」把我带到离转角不到两米的更衣室门前,停下了脚步并回头的她,片刻就把脸转回去,只在侧脸留下了微翘的嘴角。
她不顾我的阻止,推开了男更衣室的门,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这可是男更衣室……」打算用双臂把她从门内拉出来的我,竟然反被一叠作业文都抬不起的她给拉了进去。
在单手把失去重心的我扶稳后,静悄悄地把木门关上的她,流畅的动作是她一贯的作风。
她不作停顿地用夹着画的手关上门,再五指竖起比在了我两的中间。
心有灵犀地沉默的两人,在相互的呼吸声间穿插着慌乱的脚步声。
「可惜,你还做得不够好呢。」待四周真正安静下来后,用手掌轻抚我脸庞的她,像卸下了装甲般,放松地放任身体靠在了身后的门上。
后背与大门沉重的碰撞声,让我知道她之前的行动,并非眼见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