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为阶。
只十几阶。
黎子柒走完。
眼前,玉户洞开。
一左一右两位女修,正俏立在那,凝神听着玉台上,金丹女仙的讲道。
女仙声音缥缈,一字一句,皆蕴含修真大道。觅真堂里,隐有道韵泛起。修士置身其中,自然精神专注、神思明晰。两位女修也是听得是如痴如醉,便连黎子柒就站在身后,也没察觉。
倒是台上的金丹女仙蹙了蹙眉,抬眼看来。
于是阁楼内那隐隐泛起的道韵消失,青玉墙上泛起白光的符纹,也缓缓淡去。
众女修从那玄妙意境中醒来,循着女仙的目光看来。
立时响起一阵骚动。
却无人敢吭声。
讲道之时,最忌打扰,严禁喧哗。违者,轻者喝斥出门,重者关入风狱。
那两位女修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回头。
眼前,乍现一张惊艳的脸。
这张脸……
长眉若柳、黑眸似潭、肌肤如玉、粉唇似纹。凡一点一滴,皆妙若天成。
这竟是一个穷尽女人极限,也想象不出来这等帅的男子!女修一见恍惚,恍然若梦,不知不觉,便沉溺其中。
春梦隐隐,女修禁不住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
这一“用力”,梦境消散,归于无痕。眼前的男子变得真实。
真实中却又带着朦胧。
朦胧是因为那美到不真实的帅。
也是因为,男子的眼神,平淡中透着骨子里的疏离。
这种疏离,是与天地的隔阂,是在人间的超脱。
他站在那,却似不站在那。
他明明触手可及,却似遥不可及。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女修禁不住地想靠近。
却永远也无法靠近!
女修使劲摇了摇头,撇去心头这古怪的错觉。她强行稳住道心,问:“请问哪位?”
她说话的声音极轻极柔。她似乎生怕略一用力,眼前这本就疏离的男子,会被她一口气轻轻吹去。
“黎子柒。”黎子柒答道。
女修看了看黎子柒身上,那明显是杂役的服饰。她小声问:“你来这干嘛?”
黎子柒平淡无波的眼神,略起波澜,波澜往玉台那一荡。
女修明白了。他是想进阁觅真。
想都不想,女修侧身一让。
这一退后才醒悟过来。觅真阁哪是谁都能进的?别说杂役,外门弟子都不得进啊。
杂役进去,按律当……死!
女修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同伴,指望同伴出声,将他喝退。
却见同伴也是一退。
然后一脸惊惶地看来。
两女面面相觑,再齐齐看向黎子柒时,黎子柒已是飘然而去。
两女不敢出声喝止,在那不知所措。
黎子柒缓缓而行。
他穿得是杂役的服饰。
三清派是修仙大派,一品宗门,雄霸大雍州。其门下弟子,皆着法衣。便连杂役,也是丝绸加身。
丝绸轻薄,行走间,袅袅起飞,衬托得黎子柒更是如嫡仙人,似欲飘飘而去,幻化青冥!
觅真堂内,众女修跪坐于地,为他的风采所摄,竟无人吭声。
就那么看着,这杂役,走进觅真堂,走在数百绝色中。
觅真堂里,左右是女修,中间一通道。通道尽头,唯一一女子。
此女,名沈星华!
天下皆言,三清派灵秀峰,网尽天下绝色!
三清派皆言,灵秀十美,占尽瑶台春色。
但,这是外人所言。
灵秀峰内,个个都是绝色。绝色女子自然心高气傲,谁都自认自己的美要更美上三分。所以灵秀十美,在瑶台不算数。
但十美中有三女,以绝世的姿容、绝世的气质、绝世的天资,毫无争议地艳压群芳、镇压瑶台。
号为“瑶池三美”
沈星华,便是瑶池三美之一。
瑶池三美,个个高傲至极、骄傲至极。别说男子,便是女子也不得亲近。
区区杂役,哪能近得了瑶池三美的身?
定会毫不留情地喝斥出去。
然后按规矩……
杂役入觅真阁,死!
一想到“死”,众女修心中一颤,立即毫不犹豫地决定,求情!
天下男子皆污浊,似这等如玉如冰的男子,当为天下奇珍!
怎能眼睁睁地看他去死?
暴殓天物啊!
就在众女修求情的话已在口中时,沈星华抬起头。
她看向黎子柒。
眼中秋波流转。
一时若漫天星光,璀璨循环在她眉前。
沈星华轻启未唇。
众女屏息凝气。
沈星华却是微微一笑。
她往旁边挪了挪。
让出了一个位置。
黎子柒顺势坐下。
和她肩并肩。
两人间,只间隔一个拳头!
觅真堂内,严禁喧哗。
可这一刻,惊嚣之声四起。
那可是瑶池三美,可是沈星华啊。
瑶池三美中,沈星华性子最是温柔、最是随和。别说内门弟子,便是外门弟子,她也能与之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但,沈星华与谁都亲近,却,与谁都不亲近。
她的温柔、她的随和,仅仅只是她的修养、她的礼貌。
灵秀峰女修六千,她无一知己。
男子,她更是避之三舍,甚至不屑于表现出她的修养、她的礼貌。
而现在,这杂役,这男人,与她并肩而坐。近的衣袂飘飞间,都纠缠到了一起!
所有女修,震惊到悚然而惊!
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那金丹女仙。
觅真堂铁规,杂役擅闯觅真堂者,死!
这个杂役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门口一直走到讲台前。
铁规犯得不能再犯。
没有人阻止。
但我们是弟子,你是长老,是师长,是大修,你总该出声喝斥,维护觅真堂的规矩了吧?我们三清派执大雍州正道之牛耳,不是最讲规矩的吗?
那金丹女仙望着黎子柒。
忽然莞尔一笑。
继续讲起了道。
似没看到,这三百绝色中,多了一男子。
觅真堂内,严禁喧哗。
可这一刻,惊嚣之声又一次四起。
金丹女仙柳眉微蹙,她敲了敲玉台上的玉磐。
一声清音,袅袅婷婷。觅真堂内立时一静。众女修个个垂目,凝神细听。
却终究心神不得安宁。时不时地有几道目光,偷偷瞟向最前面,笔直趺坐于地,与那绝世佳人并肩的男人。
那区区一个杂役!
便是金丹女修,心境似乎也受了影响。于是之后的讲道,道韵不再升起。
半个时辰后。
沈星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她拾眸一看。
身旁,那杂役,眼睛微闭。
他睡着了。
沈星华愕然地张大了嘴。
觅真堂讲道,一旬只一次。讲师多为金丹仙人,甚至可见元婴大修。
这是难得的得道机会,便是天资如她,也倍加珍惜。
但,这家伙他睡着了。
他区区一个杂役,在内门讲道中,他竟然睡着了!
沈星华哑然失笑。
看着这家伙那般潇洒地走来时,沈星华就觉得,这家伙有点意思。
错了,这家伙是极有意思啊。
在金丹仙人的讲课上睡觉,他就不怕,被一掌拍成肉糜?
沈星华看向那金丹仙子。
仙子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了一丝好笑,和一丝无奈。
却也,仅此而已!
沈星华的嘴角扯出一丝狡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