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长这么大以来,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认真的苦恼些什么。
她一苦闷,我便也跟着烦恼。只是这烦恼的来源,比起“兄妹连心”之类的缘由来的更为朴素。
“别吧、还来……”
推开门后,首先刺进我瞳仁里的,不是斜射入房间的阳光,也不是泰迪熊们阴沉的视线。
“书上说什么都不能穿。”
而是她那比前几日更显单薄的tong体。
“唉……”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室内躁动的光亮和还嘴的念头一同沉寂了下来,却反倒使得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清晰。
太阳害羞得把全身都躲进了对面新建的高楼中。
“这……这我倒是知道、这我倒是知道”
但日轮的边际,还是不争气的把远处的一扇小窗染得金灿。
“但上周不是刚做完类似的仪式么?就是那个什么驱灵?还是护身之类的魔……法?”
上了高二,有些彻底的对起自己初中时的胡思乱想拨乱反正后,许多词就变得扎舌头了起来。
“嗯,所以我猜这两天一直都没成功,可能就和那个仪式后叠加在我身上的效果有关。”
大概是站累了吧,她一把将被子全掀到另一侧后,坐回了那还留有日光余温的床上。
“万一是瞎写呢?这种书多半都是作者东拼西凑来套利的,估计连他们自己都没实际验证过。”
从一年半前开始,她就像是把我的中二力尽数继承,又和自己固有的那部分混在一起调和催化了一般,天天都在用各种渠道了解那些玄里玄气的东西。
只是“了解”倒还好,关键是她总喜欢像今天这样换着花样的实践。虽然也有很多文本上写得更加出格的,但那种的材料也比较难以制备,所以绝大多数都不了了之。
“不,不太可能”
她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机械又冷淡,但摩擦着小肚子的手明显变得有些急躁了起来。
“这本书上其他的篇目我们不是都证实过了么?”
太阳又从楼宇的窗框间探出了脑袋,直扎的我头疼。
“包括这个驱灵的魔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额……话是这么说没错。”
我为了躲避朝门边射来的日光,和地上两片人字形的蜡烛阵,坐到了梳妆台侧的凳子上。
废纸篓里的xx不停地传来了令人烦躁的笑声。
“比起这个,要不还是先打扫一下房间?”
她那被卷进床单里的内裤则在喊着什么,我听不太清。
太乱了,得让他们好好归位才行。
“不要,没有比今天更合适的节点了。”
“嗨呀、就算是号称幽灵都会跑出来游荡的万圣节,他们俩也不太可能出来对不对?”
我站起身来,揉了揉她的头。
“生前就是那么懒的两个人,死后连个梦都没托过,怕不是变得更懒了。”
“晤……”
她下唇顶着上唇微微撅起,眼角也跟着嘴角一同沉了下来。
“好啦好啦,”
我爬上床,拍了拍她那窄窄的肩膀
“先起来一下。”
然后整齐的把被子摊在了床上。
“你看,只是把被子铺好而已,房间瞬间就会变得立整了许多。”
“我自己也会收拾、”
“嗯、嗯,今后也要继续在我看不见的时候让房间保持干净整洁哦。”
“嘁、”
她右手把着另一侧的胳膊,左手则用手指不停地缠着自己那已经有些打卷了的头发。今后找个时间,带她久违的去理发店做做护理吧。
“喏、快穿上吧”
我把被子上的内ku捡起来,递给了她。
“睡衣……睡衣在”
我绕到床后,失去了热度的睡衣,已经在地板上起了雾,像是缠上了XX。
“找到了就快给我,干嘛跟个变态一样捏在手里搓来搓去的?”
现在有点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该看哪,只能尽力把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脸上。
“给你给你”
妹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从我手中接过了那团光洁的布料。
“转过去
“嗯?”
“我没说什么你理解不了的语言吧?”
原来如此,
反倒是穿衣服的过程比较害羞(?)
“OKOK~”
手腕一翻,把原本和大拇指尖相连的食指指向了太阳穴
“Bang~!”
然后有些夸张的转身侧躺入了转暗的阳光中。
刚铺好的被子上,又浮现出了粼粼的褶皱,麦香与沐浴露的清气,和纤尘们一同闪着波光。
最近独自一人这样躺在房间里的时候,我经常会觉得“或许这才是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刻吧”
“换好了么?”
但现在。
“嗯。”
我坐了起来,视线尚有些模糊,不过已经能明晰的感觉到,睡裙上的雾霭已经散去了,唯有一只米白色的精灵还缠在上面,悄悄地拨弄着妹妹那有些分叉的发梢。
别闹了——妈妈。
“所以这个丧亲召唤的仪式该怎么办?”
她那迎着光的瞳仁里,忽然闪过了一丝阴霾。
“你之前做的那个仪式只对恶灵有效果啦,”
“全书就只有这一个魔法是假的么……”
“说不定呢。”
我耸了耸肩,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
“比起这个,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看过的勃拉姆斯的照片么?”
“怎么了?”
“我觉得你俩的发质有一拼。”
“你!”
虽然她多半不记得勃拉姆斯是谁,更不太可能记得他的发质究竟有多差,但在我这种句式下说出来的基本都不是什么好话、
就算像是打了冷战一样,半年多没怎么交流过的我们,这些琐碎,却像一个个楔子那样填满了灵魂中每一个空隙的小默契,也还没有被那残酷且永恒的剃刀消磨掉。
“作为你亲爱的好哥哥,我有必要让你认清现实的残酷,来,三,二……”
“不要!我自己照镜子也能看到,才不要钉在你直男视角的耻辱柱上!”
她那原本白皙无暇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两抹红晕。
“别人拍的比较丑的照片才比较接近真实的长相,快乖乖就范,镜头里做自己!三……”
“绝——对!不行!”
“二!”
我突然直起了身子,伸出胳膊将她搂了过来。
“呀!”
她的膝盖窝在床沿的面前溃不成军,半个身子都掉在了我的身上。
“一!”
按下快门前的瞬间,我看了前躲在墙角的父亲。
他先是摆了摆手,然后摇了摇头,
随着米白色的精灵一起,消失在了烛火燃尽前耀眼的回光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你照片上笑的好丑啊!”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现在,
还有更值得去守护的,
——我们共同的幸福。
“还不是被你压的嘛!整天宅在家里,小肚子都长肉了!快和我一起压马路!”
“不要、刚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座城市的坡好多,而且你也只认识去给人上课时的那条路吧?”
“所以明天和我一起出去探探路嘛!”
“不——要——!”
就这样,
太阳西斜入黄昏的瞬间,我们拍摄了两年来的第一张合影。
2019年11月8日
太虚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