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的音符在空间中回荡,多彩的海洋生物在奇异的崖柱间翩翩起舞。
远远望去,游人们险些被感官欺骗了,误认为那展缸通向一座连接异界的遗迹之门。
破碎的岩石在布满珊瑚的崖柱俩侧堆叠,在绚丽的山崖周围筑起一座峡谷,形态各异的海葵和海藻已经将这片宝地占为己有;海星和海蛞蝓等软体动物在柔软的白沙上、隐秘的岩缝中、青翠的海藻间炫耀它们的鬼魅身姿;作为主角的各类鱼儿们,多成群结队巡视领地,描绘着映入现实的梦幻。
这幅色彩分明的鲜活画卷,阿正将其命名为:“生命之谷”。
但想要将这份震撼铭刻进游客心中,自然少不了阿美的钢琴曲。
活动日的当天,阿美的演出场地被搬到了海水展区的圆形大厅,二人一直以来的努力终于融合成完整作品。
但对于常年亏损的老馆来说,就算活动期间收入翻了几倍,却也不能改变什么。
热度过去之后,由于无法继续添加新内容,冷清又一次回到了这座小小的水族馆。
阿美也和往日一样,在高峰期演奏,在闭馆后和阿正一起聊天、寻找梦想。
俩个人在这浪漫水世界中,享受着各自安静惬意的生活。
-
时光转瞬即逝,眨眼寒冬已经来临。
到年底,阿美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据说是家人注意到阿美的这份新工作了,也终于理解了她的坚持,问她过年的时候能否回家去看看。想来水族馆举办活动的时候,当地的媒体有做过宣传和采访,阿美悠扬的乐曲和清澈的形象征服了不少人。
同时,阿美的新曲子也开始着手计划了,并且考虑参加来年的钢琴大赛。
相比之下,阿正就没这么风光了,造景师永远都是被留在幕后的那个,连采访都没超过五分钟。
然而,重新拾回梦想的阿正,这些个月里也考虑了很多,甚至还和科学界的同事、反捕鲸团的老朋友们联络上了。
这是一个刚刚下过大雪的周末,阿美和阿正在傍晚的时候顶着还在飘洒的雪花徒步下班回家。
“我在水族杂志的编辑朋友,最近从巴西回来了。”阿正说。
阿美缩了缩脖子:“巴西肯定没有这么冷~。”
“那是当然,南美只有二十来摄氏度,最高时能到二十九摄氏度。”
“真好啊~!我最怕冷了……”
“但热带雨林气候也麻烦,总是潮闷潮闷的。”
“噫……他(她)是去干嘛?”
“杂志要做一期和亚马逊流域有关的报道。”
“真是辛苦。”
“不光辛苦,还很危险。”
“危险?抢劫吗?”
“我也曾去过一次,如果你有熟人引路,抢劫倒不是需要担心的。但往往寻找淡水观赏鱼发源地,是需要穿过原住民和游击队的领地,那基本都是些人迹罕至的地区,不光环境恶劣,还要冒着被卷入地区纷争的危险。”
“天呐,那还去做什么呀!”
“越是这样,就越能勾起探险家的欲望呀。”
“但是但是!会被抓去做人质或被土著人吃掉吗?!”
“碰到游击队的话,可能会被抓走吧。我只遇到过当地的印第安人,他们是很亲近现代文明的,也很热情。不少年轻的印第安人定居在河畔,专门捕捉当地的淡水鱼和从东、西方来的水族商人做贸易。”
“我还真不知道当个卖观赏鱼的会这样艰辛!”
“对了,我的那位朋友给我带了礼物回来,去看看吗?”
“好呀好呀~!”
阿美对水族兴趣不大,但她喜欢美和有趣的东西,恰好水族的世界很美丽,也很有趣。
至于阿正,他很享受和能阿美在一起的时光。说实在话,阿美是他喜欢的类型:恬美、阳光、又多才多艺。
但他不确定(是否该告诉阿美),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的生活就又要被改变了。
……
一位水族杂志编辑能从亚马逊带回什么样的礼物?正如阿美猜想的,是一群活泼艳丽的热带鱼。
但让阿美失望的是,这种鱼和先前同阿正去水族市场时见到过的一样,是一点也不难见到的红莲灯鱼。不过呢,这群艳丽又很有活力的小家伙和阿正的造景配在一起,的确又很是吸引眼球。
就在阿美欣赏唯美景观的时候,阿正拿出一个U盘:“这个送给你。”
“是什么?”阿美好奇地接住。
“我特意花了几个月给造景缸不同景色拍照、录像,然后配上你的音乐做成视频,希望你能喜欢。”
“诶!?特意给我做的!?谢谢~!!”
“其实……我是想将造景缸送给你的,可是想来你又不会养鱼。”
“啊——哈、哈哈……是呀。”
解释这么多干嘛呀!要是不说话,阿美还正觉得浪漫呢!
这种情商全无的家伙真是要命……
但不管怎么说,阿美很是感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专门为她制作礼物。其实,阿美对这位邋里邋遢,又没什么情调的三流造景师蛮有好感的,她是一个相信缘分的人,不觉得半年前的那一天是纯粹偶然,却又挺不好意思开口的。
然而,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表示表示,和这种木头人是一辈子也不会有进展。
可……仔细考虑,她又怀疑现在是不是还有些早。
结果,到最后这俩个人谁也没能向前迈一步。
“你说过,要参加明年的钢琴比赛?”将阿美送出门时,阿正问。
阿美信心满满:“对呀!有机会总是要抓住去试一试!”
“如果获奖了,是不是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应该不会吧。而且又不一定会获奖。”
“凡事都要往好的一面想嘛。再说,我不觉得留在水族馆对你的前途有多少帮助。”
“我觉得挺好呀,就是工资太低了一些……”
“可你将全部都投入到了音乐上,我猜不会就一辈子呆在这种地方吧?”
“……这倒是。”
“嘛,总之,加油。”
“是~!”
“另外……”
“嗯?~”
“没什么,晚安。”
“晚安~!”
-
面对总是一身耀眼阳光的阿美,不好的事情阿正实在难以启齿。
早在朋友从巴西归来之前,阿正收到了一份来自科学界老同事的邮件。来年的夏天,会有一部关于南极海洋生态的纪录片开始拍摄,摄制组希望届时能有一队精通南极海的科学家协助。熟知南极海洋生态,又闲暇在家的阿正自然是很好的人选,所以就有常聊的老友推荐他和摄制组联络一下。
这是回归科学界的千载难逢的机会,阿正不想放弃,却又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
朝思暮想的大海和那送来一切温暖的笑脸,若是不可兼得,又如何舍取?
“时间还长……还长……”
阿正自我安慰着,又一次将电子邮箱关上了。
……
与此同时,怕冷的阿美正披着毛毯捧着热茶坐在电脑前,查询钢琴大赛有关的事情。
从小各种音乐比赛阿美并不少参加,成绩也是有一些,只是后来没能很好的利用在生活上。现在想要重新回到竞争的道路上,从各方面来讲都已经不占优势了,阿美的压力还是蛮大的。但和阿正接触的这些日子,她被阿正那种对梦的迷恋所打动,下定决心也要去拼一把。
了解过比赛的情况,阿美就将阿正送的U盘插上,打开了里面的视频。
从造景缸刚刚做好的那一天开始,阿正就在录像和拍照了,历时数月的变迁全部被记录在了这短短几分钟的视频里。
要说阿正的视频功底不错,恰到好处地将图片和录像融合在一起。
在阿美创作的悠扬乐曲中,一座风景交替的高原峡湾用不尽相同的姿态展示着宏伟,抒发着震撼的美。
现在,阿美多少理解了阿正为何会对水世界那样的执着。
海洋就像是陆地世界的镜像,大自然将最美、最神秘的一切都藏进了这面蔚蓝的镜子中。多少年来,这份神秘的宝藏留下了无穷无尽的幻想,也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欲望,无所畏惧的冒险家们历尽千辛万苦只为窥其一抹魅影。
能够遇到这样一位无畏的冒险家,一窥那浩淼青绸之下的奇景,阿美感到幸运。
虽然——他现在只是个邋遢的三流水族造景师。
借着这股兴致,阿美拿出五线谱练习本、打开软件,开始了她新的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