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日记
11月7日
总之,大概就是突然想写些什么,于是上帝让我发现了一只笔和这本笔记本,既然如此,那就写些什么吧,毕竟死后总会有人路过自己的尸体。
距离那件事已经有一年多了,我和瑞文在这个仓库里也躲了将近一周了。
说真的,本以为这个仓库里该有很多的食物,大概是地理位置的原因,亦或是我们的一厢情愿,最后仅仅在壁橱里发现了三升水和两千克左右的肉干。不过这也难怪,伐木场的仓库里哪会找得到什么好东西,特别是这样的深山老林里。
我们在仓库的门卫室里找到了一把霰弹枪,几根劲度系数不错的弹簧,以及一些绳子和小刀。这些大概是过去用来安保和救援用的工具,可惜使用这些家伙的人都死得透透的。毫无美感的横陈在伐木场外,干枯的骨架上干净的看不见一丝碎肉。
瑞文不由分说地要走了霰弹枪,于是落在我手里的就只有那些弹簧和小刀了。好在以前学过简易陷阱的制作,至少饿不死。壁橱里那些肉干也被瑞文拿走了,只不过我不敢肯定那些东西是否还能吃。
瑞文和我的伙食是各管各的,拿着霰弹枪的他很轻易的就猎获了一只野猪,简易的弹簧陷阱只让我捉到一只大老鼠。好在老鼠肉挺多,倒也不会饿着。
入夜后,伐木场果然还是比露天宿营要来的好,虽然没有床铺,粗糙的木质地板让人躺下便有一种十足的安心感。
今天也没有找到可以长期使用的照明设备。
今天,瑞文没跟我说一句话,我也没抱怨瑞文抢走了最好的东西。
他没有杀死我,我也没有杀死他。
11月12日
弹簧陷阱捕猎果然还是靠天吃饭,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一只年幼的鹿。前几日靠着瑞文的野猪肉接济了几餐,今天也该偿还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不只是猎物。我们发现伐木场居然有一个地窖,里面藏着三桶未开封的葡萄酒,这绝对是让人意外的惊喜。只可惜有两桶似乎酸败了,伐木场这样的地方,葡萄酒的保存出问题想来也是很正常的。
今天的瑞文喝酒有点多,我也是,咱们少见地讨论起了往事和将来。
羊毛毯子和美女,这是他如今口中的理想生活,对此我不能不认同。任谁在冰冷的石头上睡了一年,也会怀念那样的温床吧。
羊毛毯和美女么,单身的我还是觉得前者比较实在。如果……我是说如果,在路上能找到一条羊毛毯,拼着两败俱伤的结果我也得尝试着抢过来。
瑞文今天睡得很早,在篝火旁枕着枪睡,不过在即将入睡前,他还是叮嘱我,要入睡时一定得熄了篝火,我没问为什么,反正按他说的做就对了。
从那个角度看,想杀死他简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我手上有刀,他枕边有霰弹枪,只要刀起刀落,那边的枪就是我的了,以及他背包里那些不知是否还能吃的肉干——可以储备的粮食。
强壮的瑞文不是平时的我能对付的,不过我没有杀死他,他也没有杀死我。
11月22日
我们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塔,看起来像是天线一样的装置立在上面,里面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黑人。
瑞文很热情的跟他攀谈了起来,我也加进去凑了个热闹。
老头子说,收音机前些日子还能工作的时候,广播里报告了最新状况。我们都明白那所谓的最新状况是什么,所以没多废话便进入了正题。
由于没什么专业知识,他无法很好地将广播信息转达。
简而言之,一种很厉害的病毒席卷了全球,杀死了一大堆的人,无趣的是,死的人便是真的死了,不会有僵尸,也不会有维持意识的病毒携带者。
不知为什么,这样一想便觉得有些失落。
骨子里希望有僵尸更刺激些?如果让瑞文知道我在这样胡思乱想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端枪灭口,他不需要一个**待在他身边。
老头子住的地方还真是不错,一个园圃的土豆储备够他好好地度过这个冬天,即使招待我们两个人,那土豆的库存都绰绰有余。难怪他毫无戒备的便招待我们进来,因为我们压根没必要选择抢劫的方式来获得物资。
今天是这些日子心情最好的一天,虽然我不明白为何心情会好。
今天,瑞文没有去碰它的霰弹枪。
12月1日
黑人老头希望我们留在那个小屋子里,其实我也想。
不,虽然想,却并没有达到那种所谓的希望的程度,仅仅是觉得就在那待着也是不错的选择。尽管老头子身上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息,瑞文说,那是将死之人的气息,东方的说法。
我不懂将死之人的气息,也不理解所谓的东方文化,我只知道,那个人要死了。
而且瑞文不愿意留在那里。
瑞文没问我是否愿意一起离开,我也没问我是否能留下。
他背着装满土豆的包,扛着那杆让我羡慕不已的霰弹枪上路了,我也背了些土豆,拿着我的弹簧陷阱跟了上去,虽然这一路来,我的弹簧陷阱总共只捕捉到了两只兔子。
顺便一说,瑞文这一路用霰弹枪猎杀了一只大山猫和野猪,那些肉他吃了一周,我一点没分到。
阿巴拉契山脉的水资源还是很丰富的,一路上并不缺河谷。淌水的瑞文总是脱下鞋子,小心的将枪和背包举过头顶,生怕枪膛进了水。对比之下,举着弹簧陷阱和背包的我显得很蠢。
我其实并不理解为何瑞文要不停的跋涉,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他说话不多,总是抱着那杆枪,显得十分中意的样子。
其实我也十分中意那杆枪。
偶尔的,在睡前会听他说句,要是有条羊毛毯子就好了呐。
每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点头,我也想要一条毯子,在这个时候。
总觉得最近的旅程有点枯燥,由于弹簧陷阱的效率低下,我不得不亲手用小刀捕猎,虽然有着些微的收获,总归还是得饿肚子。
我没有问瑞文要他包里的肉干。
这个时候我就会在意起那杆枪,幻想鹿弹从膛内飞出,散成数粒铅沙的姿态钻进猎物的胸膛。硝烟弥漫的处,持枪的我一定很酷。只可惜我没有枪,也没有枪下的猎物,只能看着它在那个人的背后肆意晃动,剥夺着我的注意力。
12月11日
我们进入了一个废弃的村庄,这是补充物资,更换装备的好机会。
不过瑞文在简单的叮嘱我之后却一下子钻进了民居,狂热的搜寻着什么,我没有理他。
我进入废弃的居所中,换了一身合身耐用的户外装,挑了一双登山鞋,一个加大容量的防水包。
这些都是瑞文的叮嘱。
食物什么的的确很难找到,不过我还是发现了10个金枪鱼罐头。
武器方面,我拿了一根棒球棍,弹簧陷阱暂时没有好的替代品,所以我依旧留着。很遗憾,我没有找到枪械,好想要一把属于自己的枪。
于是今天的瑞文让我大吃一惊,他在整备完毕后,居然带了一张羊毛毯出来。
那么沉得毯子,我怀疑他是不是要带上路。
晚上,他果然裹着毯子躺在篝火边睡觉,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与安心感。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十分的厌恶,久违的憎恨感。
我拿起小刀靠近他,篝火将利刃投影成巨大的獠牙。
瑞文睡得很安详,霰弹枪也安静地在那立着。
我就那样保持着持刀的姿势站了许久。
然后我收了刀,决定一会儿便熄了篝火入睡。
无人的村庄,我没有杀死他,他似乎不想杀死我。
12月24日
这个月的第一场雪。
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镇,镇里面居然还有不少人,不过他们警戒着我们,高高的铁栅栏竖立在周围,从缝隙中伸出的枪口闪着拒绝的光,我们无法进入。
瑞文似乎并不介意,他绕过小镇来到一座墓前。
“这是你妻子的墓?”
我问了他一句,也许天有点冷,我打了个哆嗦,将右手伸进了口袋,不自觉的捏成了拳。
“啊啊,是啊,我妻子。”
瑞文显得很随意,他卸下身上的霰弹枪,双手托举着,对着墓碑做着瞄准姿态。
“你很恨她么?”
他的姿态或许让我感到了疑惑,或许……
“当然恨,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还生下了个孽种,只因为老子是个特种兵,长年没法回家罢了,**人。”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开玩笑。
“不过说来好笑,我开枪杀死她的第三天,就爆发了这场病,吓得我以为自己爆了上帝的脑袋。不过她如果真是上帝的话,老子也算是操过上帝的人,哈哈。”
我静静地看着神经质一般的他,等待着他的后文。
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笑话并不好笑,于是对我耸耸肩。
“行了,你妈就在这儿,想说什么快点说,想来杀我的话,我在那儿等着。”
他指了指远处的大树,将霰弹枪扔在我跟前,离开了墓碑。
我感到右手有些疼,从口袋中拿出来,发现不知不觉虎口捏上了刀刃,溢出的血在外头结成了痂,像食尸鬼的爪子一般。
我妈……么?
仅局限于儿童时期的快乐记忆并未汹涌而至。
驳杂的回忆更多的是莫名的空洞和惘然,以及纵然再细也无法剪断的怀恋。
我突然想登高望望,看这个世界还剩下了多少人,那些人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莫名的,一种强烈的无聊的感情涌了上来。
我拿起霰弹枪,检查了一下枪膛,果不其然,里面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学着他的样子,我将枪背在了背上,头也不回的朝远方前行。
身上穿着耐用的户外装,拖着一双登山鞋,背着加大容量的防水包。腰间别着一个弹簧陷阱,那是某个人的帮助下制成的第一个求生工具。
“睡前要熄灭篝火,淌水要脱鞋,背包要防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干粮。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嘛。”
我确定我是笑着的。
唯独这一天,我还是决定用第三个人的眼睛将事情记录下来,祝我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