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于观星台上

作者:欧阳彬 更新时间:2024/9/27 20:04:05 字数:2411

高处的风很大,顺着长长的旋转楼梯,安德森一步作两步跨越台阶,疾速向上奔去。幸好有凉爽的风,吹走了安德森运动的热气,才能让他一直保持着高速。

周围的景象让他安心不下,外面是绵延千里的枯萎森林,没有一丝生机,罕见的巨龙在天空中咆哮,四处都有扭曲的景象,天空,大地,森林,乃至于对面的另一座旋转楼梯也有些异样,让他怀疑空无一物的楼梯是幻象,它真正的状况安德森一无所知。

在艾诺拉的北方,一场巨变正在发生,这一切都是剑圣阁下造成的吗?

没时间想太多,安德森飞步冲到旋转楼梯顶部,这里是附近最高的建筑,想来就是观星之塔了。

抵达顶部平台,安德森停下脚步扫视一周:

半透明的平台上伫立着许多及腰的棱柱,每支棱柱的顶端都有一个白色光点,微微闪烁着像天空中的星星,而这些棱柱循着地面上未知的纹路缓缓移动,不断改变自己的位置,轨迹变化无穷,安德森看不出其中的规律。

在棱柱之后,在观星台最中央的位置有一方石台,上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安德森定睛看去,那正是在殷红山坡遇见的名叫爱尔芙的少女。

少女一动不动地躺在石台上,像是睡着了一样,恬静而美好,整齐的银发落在肩膀两侧,星屑环绕熠熠生辉,缓缓升腾着,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很明显,有人将她放在了那里,所以一头长发才会被梳理得整整齐齐,而不是随意地散落,是这个女仆吗……

他移眸看向伫立在少女身旁不知多久了的女仆,她面无表情,同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名女仆他是见过的,在威斯顿湖区的森林里。

她们和少年理查德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与剑圣扯上关系?真麻烦,上次遇见理查德也是撞上湖区的异动,怎么这次同样遇上了神秘的危机?

安德森不禁怀疑起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就在他打算开口问询女仆时,一串沉静的脚步从他身后传来。

安德森赶紧侧过身来,警惕地扭头看向身后。

“……安德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熟悉又处事不惊的声音,是剑圣!

只见艾斯特斯微微皱眉,轻轻开口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回去吧。”

“这恐怕不行啊,艾斯特斯阁下,”安德森感到喉咙干涩,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里情况怪异危险重重,还有神秘的魔物出现,要是不管的话恐怕会对艾诺拉造成威胁吧?在弄清楚这里的情况之前,我估计不能随意回去。”

“你见过它们了?”

“能活着出来实在侥幸,要不是奥古斯汀阁下及时出手相助,恐怕会凶多吉少。”

“嗯……原来他是拖延时间的作用么……”

艾斯特斯似在自言自语,他微微偏头看向周边,好像还是有些担心附近的情况。

“阁下就没有其它话想说吗?比方说那些是什么东西,再比方说……那名少女身上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昏倒在石台上。”

无论奥古斯汀所说是否真实,安德森都已下定决心要从艾斯特斯口中得到解释。

要说还是这样直来直去更适合他,先前一直保持礼貌实在难受,现在就他一个人,身边没有需要顾虑的家伙,他终于能释放些自我了。

“安德森,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想救她罢了。”

“救?”安德森感到困惑,“我没看出来她有需要被拯救的地方,她很健康,也很自由,就和露露一样,在我看来都是孩子而已。”

“你不知道的,安德森,你不知道。”

艾斯特斯摇摇头重复着,像是在说服安德森,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被困在天空岛上整整三百年,那可是三百年啊——安德森你明白吗?三百年,日日被抽取着魔力,还要半剥出自己的魔核来作为整个结界的阵心,那是何等的钻心刺骨之痛,恐怕像你这样的剑士是不会明白的吧。到最后只能沉睡灵魂蕴养,才能保持最后的存在。”

“那是我亲手给她的诅咒,也同样是半精灵的诅咒,只因为那片迷雾是它们的,而不是我们的,为了保持这方边界我只能用星道的记忆去封印,以制衡那片迷雾好叫它们无法跨越。”

说着艾斯特斯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以指轻抚,淡蓝的光流转于古老铭文之间,为整柄剑添上神秘的色彩。

“就因为这把星神剑,它既是赐予我的祝福,也是永生束缚我的诅咒,让我无法以自身入局,才只能让同样为星的她来充当那颗缺失的星星补足大结界的星阵。”

“你知道的啊安德森,半精灵的生命是那样脆弱,单单是让她活着我就已经拼尽全力,哪怕我算尽天道也无法更进一步,可依旧无法阻止她的星越来越黯淡。”

“三百年啊,那本是她最璀璨的年纪,也是精灵们一生中唯一活泼无忧的时间,等到这段时间过去,精灵就会开始忘记,就会开始处事不惊。我多想她度过的这三百年是我的,于我而言,时间已再无意义——其它东西也是。”

“而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一颗伪星来替代她……我会将她的诅咒彻底解除掉,然后救她出来。”

安德森说不出话,他从没想过艾斯特斯居然会对他这样本无关紧要的人把一切都说出来。

恐怕艾斯特斯也是单纯地想向一个人倾诉出全部吧,这样他会好过一些。

只是……

平台的另一侧,那另一座楼梯上也传来了脚步。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还有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安德森缓缓转过头去,看清了那边两个人的脸——露露,还有叫理查德的少年。

他们俩也听到了?不对……难道从一开始就不是专门说给我一个人听的?

“安德森,”艾斯特斯问他,“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

安德森猜不透艾斯特斯究竟在想什么,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在与他说话,而身后的两人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艾斯特斯直视着安德森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每个人生来接受的观点都是不同的,不该对他人的生存方式加以评判……尤其是在了解他们之前。”

“然而这就是我选择的路,或许它现在与你的路冲突了,但这并不是什么对与错的事情,只是出发的角度不同罢了,她是我的孩子,也是这世界上唯一对我还有意义的人了。”

安德森的记忆重新回到那个救出被掳走的半精灵的夜晚,在昏暗的烛光下,他想要杀死奴隶贩子的想法被艾斯特斯拒绝了,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这名精灵剑圣荒诞至极。

而现在也荒唐得无可救药。

“难道……和拯救自己的孩子相比,让那些危险的东西进来,让它们屠杀艾诺拉,甚至更多的村庄就是对的吗?以它们的危险度,整个艾诺拉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安德森向艾斯特斯质问道,眼神中尽是难以置信和不可理喻。

“……”

艾斯特斯沉默了一下,他低下头,额头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至少,不会放进来太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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