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
残阳浮月。
理查德走出餐馆时,正是落日时分,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一轮微白的月亮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半天空,晚秋的夜风有些凉,不过都被斗篷阻挡。
记得科德罗先生曾说过,普里什蒂纳和威斯顿一样,是没有宵禁的,所以即便太阳落山了也可以继续在城中的主要街道闲逛,这里的夜市氛围据说与威斯顿截然不同。
他迈开脚步,朝着与威斯顿联合商会分部相反的方向走去,看见不少店铺开始关门,面包店师傅擦擦手,收回了摆放面包的案板,杂货铺的老板将店门外的篮筐一个个搬回去,卖给冒险者武器的铁匠将炉火用灰掩埋,准备收掉支起的布棚。
奇怪,难道普里什蒂纳晚上依旧活动的街道不在这里?
就在理查德疑惑之际,他听见到一道歌声从不远处传来,那道歌声唱着一首诗歌: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可是更加可爱,更加温婉的:
狂风会摇落在五月的亲爱蓓蕾,
夏季租聘的约定又未免太短暂;
有时天堂的眼睛照耀得太酷烈,
而他那金色的容颜又常遭遮蔽:
一切美好的事物总会凋零离开,
因偶然或自然叵测的因素枯败;
但你永恒的夏天绝不会褪色,
永不会失去你拥有的美丽容颜;
连死神也不能夸口你徘徊于他的死荫,
你将在永恒的诗篇中被予以时光;
只要人类仍在呼吸,眼睛清明,
就会长存此诗,赋予你生命。”*
理查德移眸看去,发现是站在巷子口的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闭着眼睛沉浸在吟唱中,表情陶醉,他破旧不堪的衣服无法抵御晚秋的寒风,可那寒风也无法阻止他醉心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他那破洞的鞋子布满污泥,可他的脸却依旧干净,头发梳得整齐,让整个人显得清爽。
理查德不禁对这名吟诗的贫苦少年起了兴趣,但他又不忍心打断少年的沉醉,于是等到少年唱完整首诗,缓缓睁开眼时,他才走过去对少年说:“你吟唱的诗歌真是美丽,它像长长情诗,又好像在歌颂人类最美好的事物。”
理查德的搭话让少年十分惊讶,他惊喜地问道:“哦,先生,您也喜欢这一首诗吗?”
“那是当然!你能告诉我这是一首关于什么的诗吗?”
“当然没问题!先生,请让我告诉你呀……”
这是一首关于天空岛的诗,这是一首关于她的诗,传说在遥远的天空岛上啊,住着一位神秘的魔女,她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美丽,她会为所有人献上祝福,祈祷清澈的湖泊永不干涸,祈祷夜空的明星永不熄灭,也祈祷人们收获自己的幸福。
“……”
“……这是一位旅行至此的吟游诗人写的诗,它是那样的浪漫,于是我就记下了。”
在提到吟游诗人的时候,少年褐色的眸子亮了起来,但他很快注意到面前这位先生的情绪不对劲,略微担忧地问道:“先生,您还好吗?”
“嗯,我很好。”
理查德掩住眼睛,吸了吸鼻子,汹涌的情绪随着吸气一同在胸腔内翻涌,让胸口胀痛,一时之间分不清痛的究竟是肺,还是心。
他狠揉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将手放下来,只是眼角有些红红的,对少年说:
“没想到你会相信这样的传说,大家不是都说那座浮空岛是神明的住所吗?怎么会住着魔女。”
“这您就不明白了吧,神明百面,说不定那位美丽的魔女小姐就是神明呢?”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这首诗歌,你能再为我唱一边吗?我想把它记下来。”
“当然可以!”
理查德随即拿出科德罗先生送给他的钢笔,却没发现能写字的东西,于是赶紧冲到快要关门的杂货店前,掏钱买了一个小笔记本,在少年的歌声中,他快速将诗写了下来,即使是再唱一次,少年的神情依然认真。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诗歌。”理查德合上了小笔记本说道。
“当然了,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吟游诗人,能够走遍世界,在每一处地方留下自己的足迹,将世界的奇迹谱写成永恒的诗歌,传唱到世界各地,总有一天我会购买一张属于自己的鲁特琴,到那时我就会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来。”
“你不喜欢普里什蒂纳?”
“普里什蒂纳有什么好的?这里死气沉沉,人们只在乎金钱和权力,根本没有人会追求诗和远方,大家都浑浑噩噩地活着,我讨厌这座城市,它像一个庞大的怪兽,奴役着我们所有人,也同样操纵着统治者,叫他被贪婪和野心遮住了眼睛,再也看不着天空中的岛屿。”
少年语气坚定地说:“等我再攒些钱,再长大一些,我就要去魔法之都威斯顿看看火红的枫叶,去帝国的帝都拜访知识最渊博的老教授,还要去圣哈罗德的大教堂做弥撒,到那时没有什么能阻拦我的脚步,我会追寻天空岛的方向,直到世界尽头。”
在这座灰色的城市里,有一位少年彩色的梦想正在闪闪发光,他是多么的耀眼啊!这股追寻梦想的勇气让理查德感到钦佩,他不禁反思起自己来,自己能否像他一样勇敢地去找寻幸福?
什么是幸福?是在实现梦想的路上不断努力吗?可是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普里什蒂纳吗?”少年问道。
“嗯,没错,你怎么知道?”
“我瞧您的装扮就不像是本地人,这座城市可比您看见的还要令人难以忍受得多,不过这也因人而异。”
“这么说你对这里很熟悉咯?正好我想逛逛夜市,你来当我向导如何?”说着理查德拿出了一枚银币。
少年接过银币,笑道:“先生,您可真是慷慨啊!”
“就当我在投资你的梦想吧。”理查德说,“我主要想去奴隶市场看一眼。”
“所有外地人都对那儿感兴趣,普里什蒂纳的大路小路我都知道,一定叫您满意。”
少年拍拍胸脯保证到,看上去信心十足。
“对了,还没来得及请教你的名字,我叫理查德,你叫什么?”
“您叫我特恩索尔就行。”
“特恩索尔,不是很常见的名字啊。”
“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在普里什蒂纳的巷子里长大,正常情况下,会成为一个小偷小摸,碌碌无为的人吧,但是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像向日葵一样,去追逐太阳,平凡的生活中总得有些发光的东西,理查德先生,您不觉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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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注一下,这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第十八首,自己随意翻的,不好意思啊莎翁,你的诗被我借来写这么不正经的小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