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小叶点缀着整片田野，远处山丘上的风车缓缓转动着，吹动了午后慵懒的云。
那些刚发芽没多久的小叶整齐地排布在深色泥土中，应当是某种作物，而不是随意生长的杂草。
“这种的是什么？”
除了个别成熟期特征显著的农作物，理查德几乎五谷不分。
“冬小麦，从王国与教国的交界地往南就可以开始种植了”阿尔文说。
依琳和伊法两姐妹相互依偎着睡着了，盖着阿尔文为她们盖上的毛毯，伊法在马车的微微颠簸中靠在了理查德身上，而依琳倚靠在姐姐的肩膀上。
看着两只小精灵天真无邪、毫无防备的睡脸，理查德感到幸福，从伊法身上传来的温暖抚平了他躁动的心，于是也被这懒洋洋的氛围所灌醉。
久别了，安静的午后，慢悠悠的生活，请让我再多沉醉一些吧。
理查德很喜欢这种悠然的感觉，所有的烦心事都离自己远去，剩下的唯有纯粹地享受时间，享受生活。
可是他现在居然感到幸福，明明曾在天空岛上拥有过那么多美丽的午后，自己也非常喜欢，为什么那个时候就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呢？
是因为有她们俩的陪伴吗？还是说是被她们依赖所带来的满足与自豪？自豪于自己已经成长到可以帮助他人了。
可是他已经慵懒到不想思考原因了，他的内心感到一阵快乐，只想细细地去享受它。
理查德低下头，看见伊法嘴角流出的哈喇子，于是拿出手帕为她擦干净。
他又适时看向窗外，风车下的牧羊人躺在山丘草地，白色的羊群围绕着他，远远看过去就像躺在一片低矮的白云中。
“真没想到王国南部居然还有这么安详的地方，百里沃野，农牧发达，一派田园牧歌的景象。”理查德赞叹道。
正在休息的阿尔文合着眼睛说道：“这得归功于统治这片土地的伯爵，听说他不爱纷争，喜好和平，不愿参与贵族的争端，所以人们才能安居乐业，不必苦于战火。”
“可是这么肥沃的土地，即使他不争，其他人难道就不会侵略吗？”
“我记得这边的村庄都有教堂，还有从教国来的神官，想必是受到教国的庇护吧？”
提到教堂，理查德心底一直有一个疑惑：明明教国都能单独建立国家了，为什么他们信仰的宗教却没能传遍整个世界呢？他还以为会有一个普世宗教呢。
但是这种常识性的问题问阿尔文真的好么？岂不是很容易暴露自己异世界之人的身份，魔法师的特点就是喜欢探究世界的奥秘，要是前辈知道了这件事，自己不会变成小白鼠吧？
但说不定他也会和艾斯特斯一样，对这件事并不感到惊讶……等一下，并不感到惊讶？
理查德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自己一个穿越者吗？
这个世界的秘密有太多太多，连理查德自己都没能完全搞清楚，不能排除有第二个人的可能性，比如说当初艾斯特斯递给自己的奇怪药水瓶，上面刻着一个清清楚楚的繁体字“風”。
一个汉字！
这可能吗？
真有这么小的概率，一个人的标记恰巧就和他认识的那个“風”字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吧？
人一旦有了自己相信的想法，就会一步一步滑入验证其绝对正确的深渊。
理查德在这条怀疑的路上越走越远，对这个想法不断加以肯定。
就在这时，阿尔文睁开眼，主动提起了他疑惑的宗教一事：“同我们的魔法吟唱一样，世界上被信仰的神很多啊，甚至具体到两个相邻的村庄之间信仰都不同，所以教国才会如此积极地向周边国家提供庇护，想要借此传教。”
“阿尔文前辈也信仰神明吗？”
“那是当然了，包括我在内的精灵们都信奉自然的母亲，太阳、月亮还有星星等自然的神明都是我们信仰的对象。你难道不信神吗？”阿尔文问道。
“怎么说呢，我应该是一个无神论者吧，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明吗？在亲眼看见之前我都不会相信的吧……不过，要是真有神就好了。”他苦笑道，“这种质疑神明存在的亵渎行为在前辈眼里是不是不太好？”
“并不，我可不是狂热的传教士，”阿尔文摇摇头，“这么多年我也遇见过不少无神论者，但是希望神明真正存在的人你倒是第一个。且不说其他人信奉的神明，单说说自然的母亲吧，她无处不在，我们每天吃掉的食物是她的馈赠，我们每天踏足的土地是她的身体，每当夜晚沉入梦乡，我们就如孩童回到了她的臂膀，美丽的天空是她的容颜，云彩与日月是她的眉眼。即使是不信神的理查德也能够理解吧？我们应当对自然保持崇敬之心。”
“大自然的力量确实让人敬畏，但是这种自然崇拜应该和神明信仰不太一样吧？”
在他的心目中，神明信仰就应该有一个实际的神才对，而不是“自然”这种广泛的客观主体。
“两者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有无神格之分罢了，世界广袤而神秘，谁又能知晓它是否真的有自己的意识呢？若是可知的话，也就不会如此崇高了吧？”
“唔……”理查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说回来，阿尔文前辈有见过神吗？”
想到阿尔文活了这么久，见多识广，理查德想向他打听一下有关“神”的消息。
“严格意义上来说，没见过。”阿尔文摇摇头说，“神魔时代早过去了，哪儿还有那么多尘世闲游的家伙。”
“即使像前辈这样遍历世界也做不到？”
“我虽然说是遍历了世界，但实际上也不过游历了一角，向北止步于绵延无尽的雪山，向西又被沙漠和高耸云霄的断崖阻拦，南方瘴气遍布的沼泽深不见底，即使是东方的那条山脉我也没跨过去看看，我的脚步仅局限于山脉以西的这片小小天地啊”
阿尔文感慨道。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我抵达如今的境界了。”
理查德有些失望，他本想问问阿尔文关于风之神的消息，他设法用没被伊法倚靠的左手费劲打开放在脚边的箱子，将那个空药水瓶取了出来，展示给阿尔文看，想知道他对这个瓶子是否有印象。
阿尔文拿过药水瓶端详了一会儿，摇头将它递回给理查德：“很遗憾，我也不认识这支药水的酿造者。”
“那风行者这个名字呢？”
“并无印象——他就是你此行南去要找的人吗？”
“是的。”理查德点点头。
“茫茫人海，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恐怕不好找啊，和大海捞针没区别。”
“有人告诉过我，到时候我会收到指引，因为我持有他的信物。”
“信物？”
“对，就是这个。”理查德抽出笔记本，将其打开，露出夹在书页中的一支青色鸟羽。
“未曾见过的翎羽，这是……？”
“这是传说中的魔兽天青的羽毛，人们都说它是风之神的信使。”
“传说中的魔法信物啊，倒是可能，魔法最叫人倾心的地方就是它所带来的奇迹啊。”
不错的，毕竟魔法本身就是奇迹的魔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