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公会前漂亮的石砖街道,迎面已经有零零散散的冒险者完成一天的委托归来,安娜莉丝会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端庄娴雅,温柔婉约,从冒险者们的表现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大家都相当信任安娜莉丝。
他们来到一处停满小船的小码头,被水浸泡发胀的木桩插在水边,发黑的船绳绑在木桩上,停靠岸边的尖头小舟肩并着肩,微微荡漾在水波上,白鸽在斜阳下飞翔,偶尔落在木桩上,落在尖尖的船头,落在弯弯的拱桥,戴着漂亮帽子的行人走过拱桥,彼此擦肩而过,走进了一片白墙蓝瓦之中。
安娜莉丝带理查德登上了一艘交通小舟,船夫解开绳索,拿起船桨戳在岸上,将小舟撑开,船头的鸽子感受到移动,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鸟羽从理查德脸庞拂过,让他回过头,看着白鸽飞向远处教堂金色的穹顶,于反射的阳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舟悠悠地滑进运河主道,向着商业区驶去,安娜莉丝就坐在船头,侧身看向前方,亮丽的金色长发在风中飘扬,隐隐传来淡淡的香味,让人很难不多看两眼。
“安娜是帝国人吗?”理查德问道,这样纯粹的金发是帝国人的特征,所以他才会这样问。
“嗯?”安娜莉丝回过头,将自己的长发挽起,几缕零散的发丝闪闪发光,“并不是哦,我一直都在教国生活,从来没去过帝国。是我的头发让你误会了吗?”
他点点头:“在我印象里只有帝国人才会有如此纯正的金发,其它地方的人都会淡一些吧?”
“或许只是运气稍好一点儿的与众不同,碰巧让我也有帝国人一样的金发吧?”安娜莉丝说,她笑着指指自己的下眼睑,俯身拉近了与理查德之间的距离,“但是帝国人都是金发碧眼的长相,你瞧,我的眼睛是很普通的棕褐色。”
“嗯,红色的,很好看。”理查德突然说。
他其实也只看见棕褐色的眼瞳,却想起公会里看见的那一抹玫红,于是才会脱口说出。
说不出是试探,还是单纯的忘不了。
“咦?”
由于注视着安娜莉丝的眼睛,理查德发现她的目光有些慌乱地移开了一瞬,不过很快她的神色就恢复正常,合上眼笑道:“是不是因为下午的阳光,有时候确实会让人误认为是红色。”
说完她重新坐正,睁开眼却发现理查德还在与她对视。
出于礼貌,理查德很快移开视线,看向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运河,快要入冬,河水的水位要比岸上水位的痕迹低一些。
“圣哈罗德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打起了天气牌。
见话题不再在自己身上,安娜莉丝赶紧将话题转移到理查德身上。
“理查德呢?年少白发在哪里都很少见吧?是因为魔法的缘故吗?”
理查德走出公会以后就一直戴着魔法师兜帽,遮住了半张面容,想来也是不想因为外貌招惹额外的麻烦。
哪怕在毛色多样的半兽人当中,银白色也是相当少见的颜色,大多数类似的色彩都是灰色。这种纯粹的白发,只有高龄的老人才会有。
理查德伸出手指揉捻着刘海说:“确实是与魔法相关的遗传病啊,要不然我也无法这么快成为魔导士。”
——拿三百年时光积累的魔法知识快速获得的魔导士。
不过在听者耳中,这是一个有遗传病缺陷的魔法天才的故事。
“话说回来,原来从公会去威斯顿商会要坐船啊,难怪我会迷路。”
“从陆地上走也可以到,不过会绕上好一圈就是了,”安娜莉丝说,“在圣哈罗德要学会坐船才行,穿行于横纵的运河之间,有时候比坐马车还要快。”
一只轻舟从他们身边驶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划去,他们穿过小小的、仅供一条船通过的小桥底,桥拱顶的高度正好够他们的船夫站着过去,有些高高的船夫还要稍微弯下腰呢。
绕过几道弯,穿过几座桥,微微摇晃的尖头小舟靠在热闹的街边码头上,许多小船满载着货物,由专门的搬运工一箱又一箱地搬下来,码头广场上,小小的帐篷摊位一排又一排,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到处都是小摊贩们的吆喝,土里土气的陶罐,图案奇特的布匹,还有不知真假的首饰,只要愿意寻找,这里仿佛什么商品都能淘到。
“这边走,理查德。”
付了船费下船,安娜莉丝自然而然地抓住了理查德的衣袖,担心他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像一位大姐姐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逛街一样,拉着理查德走上阶梯,走到码头广场上的街道,来到主街道上行人商贩们才又恢复了几分秩序。
安娜莉丝牵着理查德的衣袖走在前面,两个看上去年纪差距不大的异性一直这样牵着走在大街上……也难怪容易让人误会是情侣。
这份尴尬,要是主动提出来让安娜意识到的话,那才会真的让两个人之间尴尬吧。
——至少会让理查德自己感到尴尬,说不定安娜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于是干脆就让安娜莉丝这样牵着自己,直到他们来到威斯顿商会银行的门口,安娜莉丝才轻轻松开了理查德的衣袖。
“这建筑,比起普里什蒂纳的商会分部还要气派啊!很有圣哈罗德本地的风格。”理查德仰望着面前巨大的三层石建筑,感叹道。
白色的石灰墙面,蓝色的水滴屋檐,以及圆拱尖顶、宛如城堡尖塔高低不一的屋顶,颜色自然也是蓝色,听说圣哈罗德内只有教堂才能使用金色的屋顶,除却中央教皇猊下所处的芙莱尔·厄兰克大教堂,就只有十余座分散于圣哈罗德各城区的普通教堂。
“你记住过来的路了吗?”安娜莉丝转过身,贴心问道。
“记住了。”理查德点点头,手一指商会大门,“那我先进去取个钱。”
“嗯,我在外面等你。”
兑换支票的过程与上次如出一辙,接过柜员递来的绒布小钱袋,确认数目无误之后,理查德想起阿尔文前辈“鸡蛋不能放进一个篮子里”的教诲,从钱袋里取出一半的钱放进贴身的小口袋里,随后才走出商会的大门。
安娜莉丝双腿并拢笔直地站在大门侧面,双手拿着手提包放在身前,举止娴雅,恬静美好,一眼就能看出她拥有的良好修养,很难想象接受如富家小姐一样教育的安娜莉丝会当冒险者公会的服务员。
“事情办完了,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理查德向安娜莉丝感谢道。
“都弄好了?”安娜莉丝微微偏着头说,“那就陪我去逛逛街吧。”
“额……诶?”理查德愣住了,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这难道不是安娜帮我带路的借口吗?”
“什么借口,我怎么听不懂?”安娜莉丝将鬓发挽到耳后,眉眼弯弯,温柔地望过来,“那个不是借口呀~~我确实想来看看店里新到的商品,一个人逛街多无聊啊,看在我帮你带路的份上,陪我去逛街好不好?”
这下理查德也不知道安娜在想什么了,但无论怎么说自己都还欠着人情……
“如果安娜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效劳。”
“当然不会了,我们走吧。”安娜莉丝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