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72M1和尊代普再次引擎轰鸣,开始追逐那兔子一样在乡村小路中来回逃窜的兆吨布伦车。她们有目的的在追赶,她们要尽可能将赏金首逼到白芝浩所站的位置。
“我抓住它了!!”
布伦车被两个女孩逼进了一处转弯道,过弯之时稍微减缓的速度,让蛰伏在一旁的白芝浩得以抓住空档一跃而起,攀到了兆吨布伦车的车身之上。他死死攥住布伦车上的突起,尽量让自己既能稳稳抓住赏金首,不至于被甩下车去外,同时还要让自己避开对方支棱外翘遍布周身的飞弹和枪管。
“Молодец!!老白我看见你了!可别让它甩下来啊!!”见白芝浩果真成功扒上了疾驰的布伦车,丽莎和邵采棠也在路口忽然各自转向,离开了赏金首所在的路线。现在第一阶段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继续追赶。早早离开布伦车的行驶路线,好让它尽快停止对追击者继续射击,殃及上面的机械师。
“我要开始了哦!”
“Понял!!看你的啦!下个路口见!!”
布伦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它不停地S形移动,意图将扒在自己身上的机械师甩落在地,可是奈何乡路狭窄,来回几次都未能成功。白芝浩先把腰间的一捆粗缆绳挂在布伦车上,再艰难的扭动躯体避开赏金首的炮管,向底盘一侧移动。
布伦车好像计算出了白芝浩的意图,它蛇形机动不曾奏效后便立刻改变了战术——人类的战车只是疑兵,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的牛皮糖才是致命威胁!兆吨布伦车开始胡乱的向四周发射飞弹,好似节庆时燃放的烟火,并不是因为锁定了什么目标,而仅仅是想用飞弹发射的尾焰把贴在己身的机械师活活烧死!可这疯狂疾奔又四处开火的机器到底打错了算盘,它今次面对的不再是过去屠杀过的,瑟瑟发抖缺枪少炮的平民,而是身披防火大氅和焊接装具,通晓机械且有备而来的机械师啊。
白芝浩幸被皮大衣保护而未被尾焰点燃,但后背传来那难忍的灼热却也提醒着他要速战速决。机械师来到布伦车一侧后,立刻解脱一只手从大衣中掏出一个乙炔焊气罐,牙齿咬动气阀,然后向下伸直手臂开始气焊破坏布伦车的履带……哼,放松这个技能可不仅仅是用扳手呢。
“镗!!!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吱钮————————”
一侧履带断掉的兆吨布伦车借着疾行的高速原地转了好几圈,存速依然巨大,失去履带保护的负重轮都因为与地面摩擦而火星四溅、断裂崩落。白芝浩也借着布伦车的剧烈转动,松开安全绳飞下车去,在地面上滚落了好远。
兆吨布伦车停下了!!丽莎和邵采棠此时已经奔到第二个路口重新汇合,邵采棠使出嘲讽之技对站桩的布伦车进行饱和攻击,丽莎则驾驶坦克趁双方激烈交火期间来到白芝浩身旁,将他扶起。
“喂喂!没死吧?”丽莎从战车上下来双手搀起倒在地上的机械师,关切的问。
“呶……不行了……头晕,人工呼…………”
“咣叽!”
一脸茫然窘迫的丽莎撒开双手将白芝浩重新扔在了地面以上,头也不回爬进了自己的T酱,白芝浩见自己的幽默二次不被赏识,便使出一记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跳到T酱引擎盖上坐了下来。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兆吨布伦车并不是装甲厚重的车辆,125mm炮和ATM导弹轮番轰击的暴风下,终于迎来被撕碎的命运。
“兆吨布伦车MkII,原本是一款复刻经典的万用底盘呢。”来到布伦车的残骸旁,白芝浩仔细地挑拣着机械碎片,一边寻找着没被击毁的掉落物,一边平静的嘟囔着。
“哦?看样子你还挺了解的。”
“嗯,布伦车MkII本身是一种小巧又方便的车辆,干什么都行。运兵载货自不在话下,它只需简单改动就能装上不同模块,客串自行反坦克炮、防空导弹车、电子干扰平台、甚至牵引车油料车……唉,论地位丝毫不亚于当年远征军挑战者的万能神车呐……在大决战的最后,我们的父辈祖辈就是用这种看似弱不禁风又简陋滑稽的车辆,搭载幸存者撤退到第二空降场的……可惜啊,最后还是有那么几辆难逃诺亚的影响,变成怪物了。”
“你知道的还真多呢~~”
“嗯哼~!我可是个心存远大抱负的机械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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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精彩!叶莉莎维塔!兆吨布伦车MkII的赏金是4,500G,您现在就要收下吗?”
“是的,拜托了。”
“那么请您把赏金收下吧,这么一来,世间也能够稍微平静一点了。而你的事迹也肯定回在村子里传开的。”
时值下午,回到第二空降场领完赏金,三人均分过后,白芝浩便先行回家了。陪掉进臭水沟的邵采棠洗澡、洗衣服,完事儿后却也无处可去,只能在Airexit继续百无聊赖的喝酒。修车和改造明天再说,她们现在要先等白芝浩从家把钱拿来——对M60坦克最后的谈判结果是将车卖掉。丽莎和邵采棠都很满意自己的战车,两人家里还都没有摆放战车的停车场,可又不甘心白芝浩就那样把坦克开走,所以决定20,000G把车卖了,价格高低你自己谈,谈多了钱你自己留着,少了你自己掏腰包补齐数目给我们。最后从卖车钱中再分出6,000G来给你当劳务费,也算是考虑人情的安慰奖。携车潜逃?除非被押在丽莎手中的赏金猎人执照他不想要了。
“啊咧?他是24级机械师呢~还不错嘛,想不到那么吊儿郎当的人,还真有几个赏金首记录呢~!”丽莎一边摆弄着手里白芝浩的执照,一边津津有味地喝饮料。白芝浩虽然是丘丘大厦修理屋老板的儿子,可出乎意料地,竟是个注册赏金猎人。丽莎一边回想着白芝浩庸俗的玩笑,一边结合他的战历,试图努力勾勒出一个既傻乎乎却又熟练战斗的机械师形象……可惜脑补了好几次都未成功。
“24级啊……话说你这段时间把娇媚走光腿练会了吧,技能在那卡着你升不了20的。”邵采棠换了一身挂满携具的高开叉迷彩服,坐在椅子上专心的打理着指甲。
“诶?!难道不会技能的话,多少经验点数都不给我升级吗?”
“嘛……是这样没错啦,但你也别压力太大了,评级点数会给你累计,等你学会新技能后,统一核算进点数总量。”
“哦哦哦,吓死我了……我说怎么连续击破鼠群、丧铁帮、又打败赏金首,可存档小姐愣是没给我升级呢……话说兆吨布伦车掉落了什么好东西吗?”
“嗯,有。不过你可能要有些小失望了,掉落了一个兆吨修理包,还有把反坦克射线枪,士兵专用的。”
“兆吨修理包什么鬼?真的那么重吗?”
“嗨呀,别让名字忽悠了,只是能超越技能限制修理大破装备罢了,一次性用完即丢那种。”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战果,不想谈话忽然被出现在二人眼前的钱袋子所打断。丽莎抬眼邵采棠回头,掷出钱袋的正是之前分手的机械师白芝浩。只见他收起玩世不恭的讪笑,非常平静的站在二人眼前。
“哟,车卖啦?我数数…………”
“辛苦你啦~20,000G正好,喏,咱们讲好的6,000G精神损失费。不管怎么说让你扑了个空,但愿这些钱能让你好受一些~~”丽莎点出相应的金额,递给白芝浩。
“钱你们全部收下吧,我不要了。”
“啊咧?你……你不会反悔了吧?M60不是都卖了吗?”
“是,卖了。精神损失费什么的我也不想要,我只有一个小要求。”
“干……干嘛?”一听对方有想法,丽莎本能地收回递钱的手,作自我保护状直勾勾的瞅着面沉似水的白芝浩。
“我想跟你们一起旅行,你们现在才两个人,正好缺一个会修车的机械师不是吗?”
“Чего?!”这简直让丽莎始料未及,她在脑中憧憬过无数个三人组队披荆斩棘的情景,却从未想到让一个好色三俗又落拓不羁的机械师当队友,是个什么样子。抛开依旧处于震悚之中的丽莎,邵采棠则表现得相当沉稳老练,立马换上一副堆笑样子接过话茬。
“来来来,先坐下,把执照还你。怎么,想加入我们?我知道……6,000G在外面混不算大数目,但如果你在这里继续帮老爸经营家业,这些钱也够你安安生生过很久了。我们想听听,刨去我俩都是女的之外,你还有别的理由支持你离家冒险的吗?”
邵采棠拉出一把椅子示意白芝浩坐下,又从丽莎手中揪出他的执照物归原主。美食小姐端来一杯李恩菲尔德,三人手举各自的酒水围着桌子慢慢的坐喝。白芝浩咽了一口威士忌,酒精的作用加上被女战士的赐坐礼遇,他的神情显然放松随便了很多,色气和玩世不恭又重新在眼中点亮。好像之前的平静都是装的,一旦一起坐下,他就又变回自己了一般。堆坐在椅子中高高翘起二郎腿的白芝浩看着二位女孩,又看了看杯中橙黄色的威士忌,话语间难能可贵的保持着文明,避开庸俗的玩笑和荤段子,娓娓道来。
“我倒真有一个愿望,咳咳,但愿你们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嘿嘿嘿嘿……但我确实一直都想出去云游,离开第二空降场在联盟南北走走。”
“我的爷爷托尼死了四五年了,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你们知道,第二空降场的人几乎都是当年远征军的后裔。我爷爷就是那时远征军装甲师的幸存者之一,是个准尉机械师。他生前酷爱摆弄战车和机械,来到联盟之后,托尼爷爷发现作为全球最大地面战场的联盟,这片土地竟几乎包罗了世界所有型号的战车!你们懂吗?为了在法赫兰挡住诺亚的进攻,人类倾尽所能调配了多少装甲力量啊!!面对着后来一个个摘下军衔成为猎人的幸存者,看着他们的战车,托尼爷爷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要编纂一本联盟地区战车图鉴!只可惜我爷爷的文化水平不高,到死都没能说明白为啥要编这么一部图鉴……我猜是为了让后人能更好的了解他们委以性命的同伴吧。再加上他自打有了这份心,年纪就不轻了,经年的四处调查访问,测算拍照,终于将第二空降场的本地战车基本收录后,就RIP了……”
“我爸爸,你们见过,诺尔曼对爷爷托尼的晚年理想倒不太在意,真是可惜。他只不过觉得那是老爷子行将就木前的发挥余热,平日只当哄我爷爷玩儿,可从未想过作为一桩事业继承下来。隔辈遗传吧,我不想在第二空降场的大厦里这么度过一生,我想把我爷爷未竟的事业继续下去。”
“四处旅行……收集战车情报……编纂图鉴………………那赏金首就是道馆,四天王是丧铁帮……Ага!!我知道啦,你不是白芝浩,你叫小智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白芝浩难得平静的讲述,丽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兴奋欢脱的竖起手指挨个对号入座,得出结论后把自己笑得前仰后合。一听丽莎这无厘头的强行对接,邵采棠也忍不住捂嘴窃笑。
“嘿嘿嘿嘿~本来挺正经个事儿怎么让你一分析……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逗比啊~~嗯嗯,咳咳!抱歉,不是说你逗比啦……可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第二空降场那么多豪强悍将,为什么要找你们组队吗?”
“正是,要知道我们两个女孩拒绝你这样一个所图不浅的危险男子,可是非常名正言顺的哦。”
“嗨……我不说你们也都能猜到答案。”白芝浩又抿了一口威士忌,侧目观瞧酒吧四周趴活儿的赏金猎人,压低声音道:
“你觉得这帮醉生梦死,整天盯着西敏寺存货的人,还会为了一个机械师满世界走吗?看得出来,这位小护士跟我差不多,也是个没啥资历的新人。你们一定会去周游联盟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做了赏金猎人就一定要变强,既然要变强,就一定要四处旅行。况且,你们两个白兵战职业,掉落的战车装备都不认识,更遑论修理和维护了。所以我觉得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你们会需要我。”
“这世道,两条腿的机械师多到拿簸箕装,你又凭何如此言之凿凿,觉得我们会带上你这一个色眯眯的痴汉呢?”所谓丑话说在前头,邵采棠可不想让同伴成为一颗玻璃心的定时炸弹。
“我之前说了,我认定你们不是以貌取人之辈……况且我相信我的实力,刚才战斗时的做为我想你们也都心中有数。”
丽莎依然被自己编的笑话逗得浑身颤抖,好似这场“面试”完全是邵采棠和白芝浩两个人的事情。说起来就算丽莎不笑得智商掉线,单凭她的江湖阅历,怕是对选人用人也没啥主意,到最后还得是邵采棠拍板定夺。话说到这个份上,好听的难听的双方都交换了想法——确实,这个队伍别看白兵战职业居多,但对战车的依赖性却不言自明,第三同伴当仁不让非机械师莫属;刚才讨伐兆吨布伦车的时候,白芝浩也确实甘冒巨大风险,下车与赏金首近身缠斗,为最终击破贡献了关键的一球;分钱也出乎意料的非常本分,给多给少都不曾抱怨,一副只要肯接纳他加入,就已经非常满足的样子。
至于是个男人嘛……其实也没啥不好的,不论是历战洗礼的女士兵,还是身娇体柔的小护士,能制住机械师的手段太多了,完全不必害怕。况且最重要的是,队里填个男人,脏活累活委屈活,终于有人干了。
“Welcome aboard.”
邵采棠说了句白芝浩的母语,微笑着伸出手来。
“Ура!!!干杯————————”
伴随着丽莎的欢呼,三人的酒杯碰在一起,玻璃清脆的撞击声飘扬回荡在Airexit宽阔的空间中,划破了饮酒者的低语,划破了艺术家的乐声,划破了覆盖在末世人心上的颓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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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五块砖摞起的砖堆随邵采棠一记走光腿,登时化为一滩碎石土砾。
“好厉害啊!!棠棠~~!!呐呐,快教教我,怎么做到哒??”
Airexit后面的小院中,邵采棠正在为丽莎演示如何使出娇媚走光腿。此技同性感魅力拳一般,是一种古代击技,历经风云变幻诺亚造反,从没失传过。据有高人考订,此技没有师承,发乎人伦天性,是与生俱来的技击本领。不受场地、跑道、气象条件影响,随时可以起飞。
就娇媚走光腿而言,似乎精髓完全不在于力道的拿捏,腿法的精进。联盟内外各练家子几乎人人异同,各领风骚:有拿小腿踢的、脚丫子踹的、膝盖电炮的、配合夺命剪刀脚作组合技的,甚至脱鞋拿鞋跟去拍也算。可万变不离其宗,一条原则是百家诸子共有的特征:女人味。威力大小完全以出招者的女性魅力为依托,即便身无盔铠甲胄,但凭美肌乳液润滑的娇嫩肌肤和精编蕾丝的情趣内衣,就能使出开山劈石、河水倒灌的洪荒之力。化敌人为血水,至怪物于死地,樯橹灰飞烟灭,地球自转停止。
走光就更无需多论了,除了给女人味增加火力外,还可以裙下风光为掩护,迷惑敌人,让其无暇战斗,露出破绽。一击得手,挨踢者,观战者无不鼻血横流,拍手称快,踊跃表示:“端的好武功!再来再来!!”
以丽莎的小胳膊小腿,练习此技看上去还真是有些勉为其难,但她确有一个别人遥不可及的巨大优势——女人味很足。执照方19级便具高达200的女性魅力,还不算妆点其身的护士服和丝袜。可奈何一直不得要领,无论怎么踢,三枚瓦片一一俱在,岿然不动。面对屡次出招均告失败的窘境,丽莎却并不沮丧,对自己的魅力也丝毫不曾怀疑,她只是刻意避开邵采棠的目光,双手捏住裙边,又向下拽了拽。
“哟!二位美女练什么功呐?”似乎是嗅到了娇媚走光腿散发的费洛蒙,白芝浩不失时机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他是从家来的,早上帮老爸诺尔曼一起给丽莎改装战车,过了午自己能做的都已完成,便来Airexit看看两个美人队友在玩什么。
“哟,老白来啦……这不是教丽莎练走光腿呢嘛,不知为什么,总练不会……”
“哈!那找我正好!!你们这么天天踢砖头肯定不对,女人魅力嘛!!缺少了男人欣赏的眼光怎么行?来来来,小护士让洒家看看~!”
“……………………………………”白芝浩来到丽莎切近上下打量着。先看丽莎被三百多字絮絮叨叨赞颂过的脸蛋,再到抹胸裙上露出的两颗圆润半球,三看曲线窈窕的纤腰和腹部,最后是能玩上一个世纪的美腿。白芝浩舞动着双手在自己脸上不断抹擦,忙着清理鼻血和口水的混合物。
“看出什么来了?”邵采棠对男人的接触并不深入,只停留在器大活好方为俊杰的程度。见白芝浩沉默不语的仔细观瞧,女战士还真是觉得有些莫测高深。
“啥也没看出来……”
“诶哟!!这不扯蛋呢么,白让你瞅那么半天!!”邵采棠哭笑不得,只能原地跺脚。
“不是,你听我讲,技能没练出来我觉得不是丽莎本人的事儿。”
“哦?那是为什么?”
“你看啊,咱们丽莎酱从头到脚活脱脱一美人坯子,要这基础还练不成神功,只能说……只能说是………………”
“啥?”
“她是个伪娘。”
“去你的吧!!”
“要不……啧,你且等我使出辨识之手,为咱们的小护士验明正身!!”
“滚滚滚!!!”被人家当玩偶戏耍半天的丽莎终于按耐不住,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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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哟哟!!……轻点儿,轻点儿奶奶。”
“谁叫你没规没矩动手动脚的,脑袋转过来!!”
“诶呀……跟你闹着玩儿呢么,我又没真碰到你……”
一场劈头盖脸的风暴过后,满脸花瓜的机械师瘫坐在砖堆上。丽莎愤愤的给白芝浩上药,她把酒精棉球往死里朝白芝浩的伤口处按,心里还不宣愤:这叫什么事儿呢,让人家盯着看了个遍,差点儿被扒个精光不说,自己还得负责给他善后。丽莎越想越不平衡,越不平衡按压棉球的力道就越大,力道越大白芝浩就叫得越惨。
“那既然也不是伪娘…………诶你说能不能是莎莎有什么毛病啊?”没有理会刚才闹剧的邵采棠,立在一旁双手抱膀,继续为破解走光腿的迷思而困惑。她这还是头一次叫丽莎为“莎莎”,可能是有意无意想在新进队友面前表示两人感情亲密吧,况且前有棠棠后有老白,凑一个莎莎也算齐活儿。
“备不住……嗨,我一机械师也不是妇科大夫,这种事…………诶哟哟,疼疼。”
“三位,你们是不是要看病啊?”
诶?三人立刻抬眼观瞧,发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连帽长袍的老太太。虽说穿着打扮怪异阴森,连帽下白胖的脸盘却时时放出一股慈祥。白莎棠面面相觑,心说这谁啊,打哪来的都不知道,张嘴就问看病,江湖骗子是怎么着。刚要置之不理,但听得对方二次开口,这一讲不要紧,倒把女战士和机械师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患者是这位护士小姐吧?我看看……诶哟,天赋异禀骨骼……”
“得得得得,哪来的回哪去吧,上这儿卖大力丸找错人了,走走走!!”
“这位女战士,你去过大分水岭,跟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有段奇缘吧?”
“你……你怎么知道??”
“呵呵呵呵……这位机械师小伙子,你的中间名叫强力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忽悠人你也不编一个靠谱的,强力什么鬼啊?!阿尔伯特·强力·白芝浩吗?哈哈哈哈哈哈~”丽莎笑得合不拢嘴,她的笑有好几种模式:有双目微闭,眉毛形成虹弯状的幸福的笑;有一副关爱智障般眼神的皮笑肉不笑;还有这次趁着吐槽,双眉都是八字形耷拉着的讪笑。
“不……不闹,我中间名真的叫强力!!你……你还知道什么?!”
“呵呵呵呵呵呵……我还知道这位护士小姐来自珍珠城,身为独生女父母健在;这位仗剑天涯的女战士是四海为家孤身一人;而你……你家有老父在堂,四兄弟中排行老大,有妻室……我说的对吗?”
“啥————?!老白你有老婆?!?!”
“嘿嘿嘿嘿嘿嘿~~~不值一提啦~~~”
“天哪!!得什么样的女人才能看上……就你这号儿的还有老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那……那您能不能帮看看,丽莎到底什么毛病啊?”
“呵呵呵呵呵呵……事关天机,天机……不可泄露啊。”
“大师!别这么说,一定要帮帮我们的小护士啊!!”
对于白芝浩已经结婚的八卦并未发酵太久,话题便又回到丽莎身上来。数条个人信息一讲,女战士和机械师就几乎完全信任了面前怪异的陌生人。他们神情激动连忙起身,握住对方的手左摇右摆,好似真的见到神仙下凡。在丽莎看来,二人的表现简直超越了对自己异状的关心,完全转移到目睹神迹的企盼上去了。不消说邵采棠或者白芝浩这号人,这个年月就是市井里撒尿和泥的孩子都知道,如此轻信陌生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可无论老江湖还是半吊子,都因为面前神秘老人的两句话便卸掉了所有心里防备。这不能怪他们,大破坏的冲击不仅击碎了人类的物质文明,更冲散了文明体系下的一切思潮信仰。无论你是披坚执锐的赏金猎人,还是街头巷尾的市侩平民,大家都在为自己明天的伙食拼命挣扎,而对空洞的灵魂毫不过问。如此一来,只要某些思想能获得人们的初步认同,它们便可轻易趁虚而入,逐渐占领群众的大脑。
大破坏前很久,联盟地区的信仰就已经呈现出非常多元化的现象,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客气的讲,就是思想混乱,一个人一个主意,不同思想和方法论指导下的人也越来越难以互相认同和包容:抛开拜金恋权不提,有信儒释道的,有信耶稣信湿婆的,有信阿拉胡阿克巴的;还有各种崇拜灯塔,崇拜法西斯的等等,不一而足。联盟存在的各种信仰崇拜远比你能说上来的要多得多。受到诺亚反叛的冲击之后,就更加不可收拾,什么外地来的欢乐神教、筋肉圣教,还有四处搜寻原子弹或V8发动机来膜拜,跟本土势力撕得不亦乐乎的怪咖神棍。亦或者联盟本地不知什么时候兴起的,专门崇拜火炮的“152神教”;崇拜古旧战车的“多炮塔神教”…………花色繁多应接不暇,你很难鉴别哪个是正宗的宗教,哪个是敛财害人的邪教,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有关宗教的概念早已与人类过去的文明一道化为了废墟和尘土。
邵采棠是一直以无神论者自居的,但表面思想坚定的她内心始终带着一丝联盟北人的传统特性——一体两面的北方人,一方面是无神论者,另一面却又冥冥中对超自然存在有着一丝敬畏。需要的时候就信,不需要的时候就不信;灵就信,不灵就不信;碰见自己解释不了的事物现象就信,自己的经验见地能够解释,就不信。生长在联盟,早已归化联盟文化体系的白芝浩也是如此,秉持着联盟人独有的极端实用主义。
那么丽莎呢?和丽莎一样写西里尔文的联盟人倒还好,对正教的信仰和默西亚情怀依然能从意识中、行为里有所表现,可保持完全虔诚的人也仅限于修道院中的神职人员了。她看着女战士和机械师双眼放光地对来者深信不疑,还着实私下里笑话他们对假神的迷信。二人把目标从如何帮助自己转移到满足神迹昭彰的猎奇心,让丽莎反倒自学艺失败的阴霾中释然,对事情将如何发展吊足了胃口。
“这位小姐………………诸位,小姐的病恐我个人修为不足,无能为力。三位,莫嫌劳顿,请随我走一遭。有高人能替你们解决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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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袍老太太所说的神祗显灵之处不远,就是第二空降场西北一处小空地,三顶帐篷,一团篝火。地当中一个土堆的舞台,上有铁架挂载着射灯,一旁有校正乐器的鼓乐队,四围马扎条凳若干。别看营地不大,凳子上却座无虚席,观众看客多达百人有余,列坐两旁,各个怡然自得,神情轻松。周遭停靠的车辆也不少,各色战车水泄不通,看来求神问医的人还真多,香火挺旺盛。
“现在请仙活动即将开始,请大家准备好压堂钱。”
“为什么请神还要鼓乐队啊??”
不知请的是哪路神仙竟还要乐队造势助威,这丽莎虽不曾听说,但充满了好奇。只是看邵采棠和白芝浩都扫去了刚还崇拜景仰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幽怨起来。一听对方张口要香火钱,邵采棠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般,很不满的对刚才的老人张口道:
“这算哪门子神仙,你们是…………!!”
“嗳嗳,算啦算啦棠棠,既来之则安之嘛~那个,压堂要多少钱?”
“每人50G。”
“多少?看康康舞才10G一人,你…………!!”白芝浩也按耐不住,开始抗议。
“给给给,我们仨的,150G您拿好~我的两个随从脾气比较急,看不懂这神明出马的流程,如有冲撞还请上仙不要介意,海量宽容哈~~我再多加50G,诶呀~上仙莫怪上仙莫怪…………”
“不是,你看,这明明…………!!”
“唉呀行啦,давай~давай~咱们找个好地方坐下吧~~”
交钱后挑了个靠前的位置,邵采棠和白芝浩气鼓着腮帮子,脸拉得老长,十分不情愿的夹在丽莎左右坐了下来。瞥眼观瞧,舞台旁那所谓神仙的帐篷上,还依稀缝有“某某某省戏曲团”的字样,虽然前面三字因为年代太久已经无从辨认,戏曲团究竟是干嘛的,邵采棠也不能说出个一二来,但她心里明镜儿的是,他们被对方假借神异之事所蒙蔽,花了200G其实只看了场大戏罢了。
说起丽莎,邵采棠心里也是稍有不满。以前不熟还没注意,自打进了第二空降场,并且有了些小钱之后,便开始大手大脚起来,用得着的东西她买,用不着的她也买——什么车载电冰箱,毛绒兔子,松之间也一连住了好几天。这次同样,别说50G的戏票,这个年头儿谁还会浪费时间和钱去看地方戏啊!看她现在翘首期待的样子,唉……夫复何言呢,只怪自己当初太傻,回想起来,什么大分水岭的奇缘,什么白芝浩的老婆兄弟,那几句底细塞西敏寺俩钱儿就能扫听得一清二楚!
“请神”开始了,所有在座的观众都停止了嘁嘁喳喳,面前土堆中的灯光聚焦到了两个穿着仙风道骨之人身上——看来那依托灯光舞台器乐伴奏的就是传说中的“神师”,能破解丽莎踢腿迷思的人了。不一会儿,乐队开始演奏,声乐四起,舞台上的两人迎合着节奏扭动起来。
“唉~~~~哎嗨哎嗨哟喂~~~~~~”
“唉~~~哎哎哎哎呀~~~~日落西山呐~~黑了天呐诶~~~家家户户都把门关,喜鹊老鸹奔大树,是家雀扑蛾奔房檐,大路断了车和辆,小路断了行路难,十家倒有九家锁,只有一家门没关,烧香打鼓我请神仙呐诶~~诶诶哟~~~”
邵采棠百无聊赖地一根根抽烟,要么挠头发,翘起的二郎腿左右频繁调换,吹拉弹唱的民族戏曲她是听不进去的。在女战士看来,这些人就着单调重复的旋律,咿咿呀呀没完没了,简直是对听觉神经的酷刑。可丽莎却看得饶有兴味,两位表演者连跳带唱,手中执一鼓鞭轻轻敲打,仔细品听,虽有有些民俗俚语她不太懂,但唱腔清晰优美,字词平实亲切,高低不挡,抑扬顿挫,曲牌衔接不露痕迹,演员们深厚的唱功迈过了文化的差异着实打动了丽莎。白芝浩也显然让这韵味十足的神调表演吸引了,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享受和满足,跟随着旋律摇头晃脑,屏声息气,洗耳恭听。
神调是一种发源于大破坏前很久,本地少民间的一种宗教仪式。经过民族文化的融合,时代风云的变迁,逐渐被人新编整理为一种艺术表演。演员男女各一人,分别饰演“神灵附体”对象的大神,和作为助手帮兵的二神,迎合着音乐的节奏,两人一问一答相映成趣。从帮兵询问大神出处,道出联盟曾经辽阔的壮丽河山,再到供神明享用的大排筵宴,描绘出北地光听就让人食指大动的各色珍馐佳肴。最后,上仙诊病的过程因为得不到科学佐证,便避讳迷信之嫌而略作简化。当然,有人说简化神鬼之事也是怕真的把神仙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老仙可不知道你是在演节目,耽误了人家修行炼丹,凡人众生可吃罪不起。君不见那二神帮兵手中的太平鼓鞭,只是轻轻碰在鼓面而不敢敲响吗?
一曲神调唱罢,又上来两个演员身着古装戏服,表演了一幕正戏大西厢。与其他戏曲不同,北地曲目经常会在正戏中加入很多幽默包袱,风流谐趣。迷醉于艺术的丽莎和白芝浩不停拍手叫好,看得邵采棠一头雾水:自己不稀罕的东西,倒是两个异族白人看得津津有味,也真说不清是他们眼光低,还是自己内心浮躁不懂欣赏了。不过又一想,行啊,起码对他俩来讲,这钱花的还算值得。
“你确实是知道,你带来的那个护士,是什么人吧?”
邵采棠留下已经一地烟头的座位,出离剧场回战车拿烟期间,被一名伙计叫住了,对方40来岁,身材矮粗,身穿藏蓝色粗布衣服,许是剧团的员工。听他这么高深莫测的一句话,邵采棠心中稍稍有些恼火:怎么着?都已经让你们忽悠200G了,还想干嘛?可大庭广众又不好发作,便没好气的点燃了香烟,支吾了一声,不再理睬。
“压堂请仙,本为阴阳人事,可您那位护士小姐,阴阳无迹,不在五行。烧香请愿为功德,然非人事,恐大仙也无能为力,您应该理解的。”
“?!”
让人家这么一说,邵采棠立刻感觉像雷劈了一样!
“那…………?!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小姐之事,仙家不便。但兹事并非单孓孤立,她既已来到尘世,就定然会对尘世产生影响。您作为其贴身伴从,可是肩负着巨大的引导作用啊…………所以我家主人才不能在众人面前道出实情,以此权宜之计领你们来此,再差我带您去与我主单独见面。”
“就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太?”
这话一说,那名伙计脸上忽然闪出一丝愠怒,邵采棠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便连忙请对方带路。跟着中年男子,邵采棠留下护士和机械师看戏,自己进入了剧场后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