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最终咱们去贺西郭勒?”
三人的战车来到第二空降场西南的一个房子前停了下来。白芝浩用手拍了拍房前一块牌匾上的尘土,勉强看清上面的文字:“Д-2 ……603厂线……输油管加压站”。
“603厂?是个旧时代遗迹吗?”丽莎凑近牌子,也看到了上面模糊的字体。
“呃……是倒是,但出于某种理由我们第二空降场的人一般不去那……本地有个新兴谚语,叫我们不去莱……我们不去603厂,哈哈哈哈~~”
“什么啊~~搞那么神秘。不去就不去,反正里面要是真的有好东西,估计也早就被Airexit里面的人洗劫一空了吧。”丽莎倒是释然,她一直在努力地让自己成熟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经验的细节。见第二空降场的猎人们都对那避之不及,自己的好奇心也没那么重了——就算603厂没被猎人扫荡,那里面也肯定少不了妖魔邪祟牛鬼蛇神,反正都是惹不起的家伙。
丽莎检视了一下二人的战车,自己的T酱已经升级完毕,油弹也已装满。最后确认一下同伴的装备,三人便要一脚油门离开这里了。邵采棠的尊代普挎斗上更换了第二空降场最引以为傲的十七磅主炮,7.62mm的加特林机枪也更换为威力更强劲的.50BMG口径,只不过两个ATM-SE没有更换,毕竟此地还是一个南方城镇,很少会供应昂贵又高级的大杀器。
至于白芝浩的伏尔加就有点儿意思了。民用产品改装的各色战车在联盟不仅没有因生存力较低而消失,反倒因为种类繁多保有量大,而一直方兴未艾:各路SUV、警车、消防车,甚至拉风一点儿的超跑或妇孺皆知的野巴士,都是坊间巷尾津津乐道的主角,都是走南闯北猎人们可靠的好伙伴。GAZ-24伏尔加也不例外,只是长相低调了许多。这辆有着银亮进气栅的汽车虽不及超级跑车那样时尚漂亮,也不及SUV稍加改装就显得威武雄壮。但对丽莎来讲,这辆汽车尤为亲切,她知道这辆车,她听人跟她讲过伏尔加的故事——在联盟都还没有诞生的很久以前,GAZ-24凭借优良耐用的性能,被誉为国车。它作为自己祖国汽车工业的化身,经历了高峰与低谷,它曾骄傲的飞驰过红星照耀下的广袤国土,它也曾痛苦的含泪遥望自己四分五裂的祖国。最后很多伏尔加来到了远东,在另一个文化截然不同的地方,为异邦即将迎来的巨大转折和蜕变贡献了自己最后一份力量。
“嘿~我说老白,你一个讲鸟语的,怎么不去搞一台罗罗或者莲花开啊~??我还以为你们都瞧不上老嘎斯呢~~~”
“有啥用啥呗,罗罗莲花太难找了……我听说晒铁场的人,曾经在法赫兰总领馆发掘出一辆罗罗,前外交部的防弹豪车呢。你猜他们卖多少钱?200,000G!!200,000G啊!!呵呵哒了……不过伏尔加也挺不错的嘛,皮实可靠,而且结构简单,特别好改。”
这倒是实在话,白芝浩在这台GAZ-24战车化的工作中确实下了不少功夫。更粗重的悬挂把底盘垫得高高的,下面四个宽大带三角突起的沙漠轮胎;一门85mm固定在车体上的主炮穿过副驾驶乘员舱;主驾驶后方的座位则安装了一个无人武器站,上有两门并列副炮:遥控的14.5mmPTRS和50cal老干妈。车体周围的改装风格跟他老爸的差不多,装满焊有尖刺的附加装甲,车头一个凶残的剃刀状撞角,带钉轮毂,尾部的附加保险杠擦得锃亮,后轮翼子板下扬出两侧各三根粗大排气管,排气管消音器上还包裹着打孔隔热套。
“M60上的那门120mm炮你俩没用吗??”
“那门炮太重了,T酱现在的引擎加上升级后增加的重量,再多装一门跟125差不多的主炮不太划算。我俩的战车从火力和载重上算,装120也不太合适。留着以后的吧,以后什么时候找到新坦克了,再换上也来得及。”
“那你开M60多好啊,反正也是买给你爸了。儿子偷爹不算贼嘛~~”
“嗨,老爷子不让,非说什么‘自己的战车要以自己的实力去争取!!’之类的,啧啧啧……其实完全是他把那辆M60当新玩具了,你信不信,咱们前脚一走,他就得把M60改得他自己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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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战车重新踏上了熟悉又陌生的公路,按照诺尔曼讲的,沿着输油管走。这条路是供过去管线维护人员用的,状况比战备公路M55要差得多。你基本看不到沥青的痕迹,履带碾过的全是被压实的风化沙土。
“老白,输油管是干什么的啊?过去的人建造这么大、这么长的东西就用来输送原油吗?”丽莎望着延绵不绝的管线,好奇地问。她知道现在的人类用油桶,或者油罐车运输成品油。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过去人类对燃料的需求,竟然高到要建设这样壮观又所费不赀的永久工程来满足。
“是啊……是用来输送原油的。从第二空降场加压站到603厂这条还不算什么呢,听我爷爷说,过去的人类建造过几百公里甚至上千公里的管道,来运送油料或者天然气……唉,过去的日子跟现在可没法比,难以想象的人口,难以想象的生产规模,难以想象的能源消耗………………有人说在旧时代,人类和机器一个月的油钱,就足够让输油管绕地球一圈儿的建设费用了。”
“吼————这么厉害?!那,现在里面还有油吗?”
“早干了。听我爷爷说,原本在大破坏之前,北方油田依然有足够的产量,用管道源源不断的向南方供应原油。可是后来起始站没能逃过诺亚的破坏,整条管线也就失去了作用,彻底废弃。”
丽莎的T酱打头,后面是白芝浩的伏尔加,邵采棠嫌履带扬起的石子抽脸,所以跟在最后。这条维护通路不算好走,尽管不是西部那样的沙漠地带,但战车机动过后依然能扬起严重的尘土沙砾。小护士貌似对这种感觉挺陶醉的,驾驶战车奔行在大地,感受着悬挂的颠簸,回望着履带两侧卷过车轮的沙土,好不激动。
“哔——哔——哔——叮咚~~现在是上午九点。亲爱的听众们!!这里是联盟公路FM,打开收音机的你们一定要锁定调频……咳咳,反正你们也没有别的台可听,哈哈!!朋友们~!!你们最期待的DJ主播锋哥准时向您播音~!!最新消息,我们傲娇又勤勉的恩格斯中队再次将高空侦察机送上云霄,向本台发来气象预报:今天联盟北部将迎来比以往更加阴沉的天空,而南方的朋友们需要注意啦!!有房子的补补屋顶,没房子的赶紧找个栖身之所保护好自己啊,酸雨要来啦。据悉今天午间到明天,鹤奎大部,第二空降场南部,绥兰和阿什局部,将迎来史上降水量最大的一场酸雨。”
“酸雨哈……记得过去我跟人唠嗑提起过酸雨,他说天哪!咱们联盟这是中什么邪啦?!过去辛辛苦苦拿着微薄资金为全世界制造必需品,结果换来的却是吠日的狗和下硫酸的云彩吗??朋友们,我知道不仅仅是他,我们几乎所有人都持这种看法。这看法我无法反驳,可我想事情也并不只有悲惨的一面。祖辈曾祖辈们的确非常辛苦,他们在工厂里穿着防护服面对热浪和有毒废料进行劳作,却只赚到每件产品不足1%的利润。但这不正是对人类的奉献吗?这不也为我们留下了丰厚的遗产吗?是,我们头顶着化学尘埃晒不了太阳,我们灰紫色的土地也种不出什么正经庄稼,可是机器还在啊,我们并没有和其他地区一样回到石器时代,我们还有机器,还有希望啊!!何况其他地区的人们也并没有真的忘记我们,抛弃我们嘛。有人可能会暂时忘记,但我想不会没人知道,就是那些新阿拉米达和第二空降场的朋友们。他们的父辈祖辈自从登上前往联盟的轮船和飞机,就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到家乡,这是多么让人感动的无畏勇气和人文精神!!远征军的官兵们在开拔之前,很可能他们的家乡已经遭到或正在遭到诺亚的冲击,但他们不也一样为了全人类的未来,而义无反顾的来到异邦战斗吗??”
“丢掉恐惧与得失吧~!我的朋友们,我主播这个电台并不是想教育谁,也不敢说真的为大家的生活带来什么实质上的援助。但我觉得……你看,我们的先辈放下得失努力的工作着,可联盟的产品同时也为他们赢得了世界。每当我见到钢铁格勒的烟囱开始冒烟,每当我抬头再次看到恩格斯中队的航迹,我心中的坚信的一件事就越发不可动摇。朋友们,前人丰富的物质遗产,前人忘我的无私品格,始终都围绕在我们周围从未离开,这些有形的无形的东西都将激励着我们,让联盟复兴的那一天早日到来!!呱唧呱唧呱唧呱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诶妈我讲得简直太好了~自己都把自己说感动了,哈哈哈哈哈哈~~~”
“总之呢,请大家做好应对准备吧~~回家补好屋顶的漏洞,晾的衣服赶紧收了,另外庄稼什么的一定要找厚东西盖住,不然绝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在,趁着酸雨欲来,咱们进一曲音乐,S·戴维斯的《The end of the world》…………”
丽莎坐在战车中跟着音乐旋律摇头晃脑,稳了稳心情准备迎接酸雨的到来。白芝浩则趁着周围还算平静的空档,给三人的战车贴上碱性防护膜以应对不期而至的酸雨。动作要快,这里连接着人迹罕至的贺西郭勒沙漠,虽不算是一条繁忙的道路,可饥肠辘辘的怪物们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对来往车辆和行人施以热情的款待。
“Why does the sun go on shining?……Why does the
sea rush to shore?”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Cause you don’t love me anymore……”
收音机里传来悠扬低唱的歌声,战车外则是反坦克狗群和匈奴猫头鹰轮番轰炸的爆响。三人不断还击,以阻挡那些动物们的疯狂攻势。反坦克狗在废墟中来回穿梭,射击转移,再射击再转移。这些野化了的军犬后代背着沉重的火炮却依然能在瓦砾中健步如飞,不停向人类精准的投送火力。
“Why do the birds go on singing?……Why do the
stars glow above?”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It ended when I lost your love……”
头顶的匈奴猫头鹰也一样,这些长相萌胖色彩鲜亮的鸟类抱着炸弹排成斜向一字队形,高高的飞入天空,然后再本能般背对着太阳俯冲下来,喙中嚎叫着骇人声音径直将航弹摔在你的战车引擎盖上。丽莎显然疲于应付,她忍受着猫头鹰撕心裂肺的长啸,不停操纵战车左摇右摆,尝试避过自天空坠下的一颗颗航弹,又忙着用12.7mm重机枪在天空中编织出绵密的弹幕,令对方不敢靠近。
“I wake up in the morinig,and I wonder why
everything’s the same as it was……”
“I can’s understand,no I can’t understand.”
“How life goes on the way it does……”
狗和猫头鹰,或者蝙蝠和鼹鼠,蚂蚁、野猪……在大破坏前这些都是很普通的动物。那时候只要翻开树根下的土块,你就能发现细小忙碌的蚂蚁;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有采粉酿蜜的蜂群。那时候枝丫上的鸟类也还不会发射激光,或者抱着注射器去戳人,只是停在枝头沐浴着天光,啾啾鸣唱。
“这些动物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吗?”丽莎小时候总是出神的翻着父亲的百科全书,不停发问。她觉得那些旧时代的百科好似是一本本装帧精美的山海经,里面记录着这世界根本不存在的,只活在人们美妙幻想中的生物……记录着色彩美丽又令人称奇,且从不攻击人类倾泻炮弹的生物。
“Why does my heart go on beating?……Why do these
eyes of mine cry?”
“Don’t they know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It ended when you said goodbye………………”
发射药的爆燃声应和着耳机中的乐曲,一场你死我亡的战争仍在联盟角落中上演。天空的乌云越聚越多,越压越低,让在战车内本就通风不畅的丽莎满头大汗。酸雨就要来了,兽群的攻势越发密集,越发无所顾忌,它们要尽最大可能在下雨前捕获食物,喂饱自己的族群。
“哗啦————————————————”
“妈的怎么这么快就下起来了?!我还以为要再等几个小时呢!!老白!!”
“知道了!!”
邵采棠有防酸雨衣,但是依然不足以抵抗太大阵仗的酸雨。她把自己的摩托车用牵引绳挂在了白芝浩的伏尔加后面。随后便一个箭步攀上汽车,钻进了白芝浩身后的遥控武器站位置,扣好盖子。
“我的车对你这大高个儿来讲挤了点儿,忍忍吧!!”
白芝浩的伏尔加空间也不多,除了主驾驶有人外,副驾驶和后座完全被主炮占满,后备箱则放的都是维修工具,只有主驾驶后的座位上有一点儿富余。邵采棠的大长腿坐在里面挺遭罪的,她要调整姿势以尽量避开武器站下摆放的各种控制设备和电线,还要忍受机枪抛落到她大腿上的滚烫弹壳。双腿像孕妇生产般的大劈叉尽管不太雅观,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酸雨果然来了,天空的颜色变化得很快,从原本水泥一般的灰色,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已经昏天黑地,如同锅底一般了。丽莎看不见路,她将坦克大灯全部打开,也很难看清前方的景致——灯光刺破黑暗后照亮的,只有自天空倾盆泄出的酸液,雨丝密密麻麻毫不间断,似乎他们的战车开进了一道拥有无限厚度的瀑布、水墙。
“哗啦————————————”
酸雨不停打在战车上,在丽莎听来根本不是雨点撞击的噼里啪啦,而是一串连贯的听不出节奏的轰响。前方漆黑的道路上,强酸所渐之处无不腾起白色的烟雾,咝咝啦啦,声声不息,扶摇直上。怪物们对天气变化的感觉一向比人类敏感的多,它们精准拿捏着大雨何时会来,见狂轰滥炸依然奈何不了对方,便早已悻悻离开,留下三个行路之人孤独的面对着天罚。
雨越下越大,酸液腐蚀地面产生的白雾已经升腾至三米高度将战车层层笼罩。白芝浩跟着丽莎的坦克尾灯还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但他内心真的怀疑碱性防护膜能不能吃得消。况且伏尔加的气密性不太好,汽车中的二人不得不拿出防毒面具抵挡酸液挥发产生的毒气。
“呲啦————紧急播报!!联盟公——呲呲——播报!!呲啦呲啦——风暴马上就要呲呲——ERS风暴马上就要生成!!大家赶——呲啦————————”丽莎的收音机并没关,她忽然发现原本信号良好的广播忽然被干扰,声音断断续续杂音骤起,随后,便是广播那头DJ锋哥急促的叫喊。
“妈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连夜雨就算了还要挨雷劈吗?!”白芝浩急了,在三人的频道中发泄道。
“得赶紧找个避难所!!老白,这附近有什么封闭的混凝土遗迹吗??”
ERS风暴是一种联盟独有的奇特自然现象,也叫电磁辐射风暴。它是如何生成的,原理是什么,其本质是不是真的跟电磁辐射有关,这些问题以现有的科学根本无法解释。可只有一点联盟上下全部了然于心——它的破坏力高得惊人。ERS风暴是大破坏后才出现的,爆发时间非常不固定。以最近20年来计算,总共发生过60余次:有时一年会爆发数次,有时却连着好几年一次都没有,今天丽莎他们马上要见到的风暴,距上一回爆发,已经过了五个年头了。
风暴的爆发预兆和地点也同样让人不可捉摸,每次都是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顺带留下一片躲闪不及的生物遗体。它爆发时不产生气流,只发出射线和波,放射性污染持续时间也不长。没人亲眼见过风暴的爆心,大家说要么ERS没有中心,完全是平均范围性的能量释放;也有人说,ERS的爆心通常都会在地势平坦的野外生成——后一种推测应该比较接近事实,因为曾有人在风暴过后的荒野中,探测到瞬时释放且没来得及衰减完全的巨量辐射,射线是ERS风暴杀伤生物的一种方式。
“轰隆——————————!!!”
远处的天际忽然发出一声类似爆炸的声响,不尖不厉,但很闷,很能颤动人的五脏。丽莎脑袋上的汗珠噼里啪啦开始往下掉,她眼看着依在投下暴雨的云层忽然开始慢慢变色——乌云的里层有一道红光,忽闪忽闪,好似在逐渐积蓄力量,逐渐划破乌云的阻挡。这是风暴即将到来的讯号,天空呼吸一般的,血红与漆黑交替登台。一旦能量到达临界,大地便将迎来ERS爆发的席卷。届时地面上任何没有封闭环境保护的生命体,都将浑身沾满辐射,被强烈的激波烧焦大脑,尸体惨白,在微生物也一并杀死的情况下经年不腐。
丽莎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坦克大灯在暴雨的阻挡下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五米的地面,可地表雾气昭昭,她不能确定前路是不是有坑洼,只能放慢速度一边摸索一边前进。她的时间不多了,ERS风暴的不请自来给她添加了极大的压力——自己呆在T酱里面没什么问题,密闭的车体和三防装置都能保护她免受风暴的威胁,但女战士和机械师不行。伏尔加汽车并没有进行过应对ERS的密封改装,而自己的坦克也根本没有空间容纳他们来避难。丽莎瞪大了双眼四处巡视,希图能在这该死的烟雨缭绕下找到个地窖、土坯房什么的……但是她失望了,愈发血红的天空映照下的,只有茫茫的废土和孤独的管线。
“WTF!!!真的刚出门走江湖就要被烧坏脑子吗?!真他妈不甘心啊!!!”
“………………”
白芝浩的情绪有点儿激动,他想尽力保持克制和冷静,将所有的脑细胞都调动起来思考如何避过这头顶的无妄之灾。作为团队中唯一的男人,实力强弱姑且不说,他有稳定军心的自觉,如果自己陷入慌乱,那定会给两个女孩的士气带来不可估量的打击。可作为一个有感情的人,他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几句。邵采棠一直没有讲话,虽然在飞速的思考,但看起来同样没有结果。
大雨倾泻的轰响依旧震颤着三人的鼓膜,盖住了引擎的轰鸣。酸液挥发的烟雾仍然遮蔽着他们的视线,盖住了前方的道路。天空的颜色交替如故,只是红的越发血红,黑的越发漆黑;红得让你双目刺痛,不敢睁眼,黑得让你迷失前路,万劫不复。
“诶……诶?!你们看!!!前面有灯光!!!”
“What?!………………靠!!这不是那儿嘛!!”
丽莎忽然发现了前方不远的光斑——这简直是惊涛骇浪中的一盏生命灯塔!!光线是由一座大口径探照灯发出的,这种器械发出的光柱能够突破大雨和烟雾的阻挡,为三人的扁舟带来希望的光芒。沿着灯光望去,影影绰绰的,前方似乎有一处宽大的工厂。轮廓很高,很方,黑乎乎的,随着三人战车的快速开进,建筑的黑影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高大的混凝土厂房,有烟囱,有高炉……603厂!!
“妈蛋我宁愿让风暴烧死……”
“快!!!快开门!!!Пожалуйста!!让我们进去,Быстро!Быстро!!”
三人的战车终于跌跌撞撞来到了厂房前的灯光下,但却发现工厂那沉重的金属大门已经完全闭合,也是,谁还会在这个档口开门看风景呢。白芝浩显然对这救星嗤之以鼻,但丽莎却只是想让三人活命,她用车上的大喇叭拼尽全力的呼喊着,以期对方能够尽快在风暴烤熟同伴大脑前做出回应。
“嗡————谁啊?!怎么,125炮???异教徒不受神教庇护!!没有例外,快滚吧!!”
“不要啊!!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吧,不然我的同伴们…………Пожалуйста!!”对方确实迅速给出了答复,却没想到送来的是碗闭门羹。丽莎无法接受对方的冷漠,她手拿麦克竭力的哭喊着,央求着…………铁门依然纹丝不动,对方的高音喇叭也没了声音。丽莎哽咽住了,她想象不出对方会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做出如此残酷的决定。真的仅仅因为自己主炮口径的大小?!亦或者……铁门的另一边其实已经挤满了前来避难的路人??丽莎并没有陷入纠结,时间不允许这么做。她在车内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人,迅速清空了自己的大脑,有时候,在什么都不想的情况下,凭本能做事要更容易一些。
她咬紧了嘴唇,往炮膛里装填了一发高爆炮弹,然后将主炮炮口对准了工厂大门…………如果对方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她就一炮把厂房炸出个大洞,环球同此凉热,谁都别想好。尽管这样拉垫背可能很缺德,尽管丽莎操纵主炮的双手在不停颤抖,尽管她第一个被自己的可怕行为吓得够呛,但她依旧决意如此,因为这无关道德,关乎生存。
“你在干嘛,史威兄弟?…………什么?!快,快!让他们进来!!!”
正当丽莎准备喊话威胁时,对方的喇叭里传来了谈话的声音,显然里面的人忘记了关掉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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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对不起,护士小姐,战士小姐,机械师先生。如果你们到来之时守在监视器前的人是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误会了。但愿你们不要在意,史威兄弟只是太过年轻,对炮神的旨意领会的还不够深刻,才犯下这场误会。”
工厂沉重的金属闸门发出刺耳的呲啦声,再次紧密的关上了。丽莎一行人终于赶在ERS最终爆发前获准进入了救命的方舟。从战车里下来,拭去额头的汗水,丽莎仔细地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眼下正在讲话的,是一位脸颊浮现着微微红晕的金发男子,身材高大,讲话的口气却很轻柔,温暖,又让人安心。他的身上包覆着很多电线和金属骨架,关节嵌有伺服电机,躯干上焊满附加装甲,被打磨的既平整又闪亮——他穿着的是一套动力外骨骼。这种战前装备现在存量已是凤毛麟角,是每个士兵都梦寐以求的高级防具。除此之外,他身后隐隐还能看到背着一把布满线圈的高斯枪。
“我是季莫费大司祭,感谢炮神今天用风暴为我们带来了新的兄弟和姐妹!!请不要为史威兄弟的言论担心,不论过去的你是125还是122,100还是115,炮神会宽恕所有人。正如炮神所说的……你们知道,炮神在杜比萨河对不信者说过什么吗?”
一听这话,白芝浩立刻表现出一脸的不耐烦,作为临近城镇的居民,他一定对这群说话云山雾罩的人有着相当的了解。邵采棠沉默不语,只是视线四处打量着工厂内部,评估局势。而丽莎则好像上了季莫费的道儿,对对方的问题哑口无言,只是摇了摇头。毕竟除插曲之外,终究还是蒙对方救命之恩,怎么说也要出于礼貌的让对方把话讲完。
“炮神说,我劝你们在152的怒吼中听见。除了怒吼的表象,还要听见我的教诲。”季莫费见丽莎的反应,显然受到鼓舞般激动了起来,没有空隙的解释到:
“我们能听见尘世中的声音,但是心灵上的聆听,很多人却是失聪的。152的炮音会打开我们内心的耳朵,让越来越多的人听见祂的教诲,走出精神上的迷惘。也就是说,在炮神的指导下,你会听见本能听见的,还会听见原来听不见的。炮神会将152的力量赐予耳清目明的信士,保佑他们无所畏惧,向他们展示这世界最真实的面貌。”
“嘛……不管怎么说多谢你们,我的同伴才最终得救……真,真是天道浩然,神迹昭彰啊!!啊?嘿嘿嘿……总之谢谢啦。至于聆听教诲什么的,下………………”
“咚—当—————————”
听对方侃侃而谈,丽莎终于有点儿明白为什么白芝浩的表情会变得跟吃了苍蝇一样。她想尽快脱身,以免面前这全副武装的神棍为了传教,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高斯枪作为战前科技中最顶级的步兵装备之一,其威力与大口径反坦克炮相比毫不逊色。可丽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记钟声所打断。这钟声并不好听,远没有珍珠城修道院那口百年大钟肃穆悠扬,一敲好几响,声音也歪歪扭扭,听得人很不自在。
“啊~!我的小姐妹,如果我所说的依然不足以让你对炮神产生深刻的理解,那么格奥尔基长老一定会让你们受益匪浅的!!来来,你们出现的可真是时候!!长老的布道马上就要开始了。”
丽莎这才发现,工厂内部刚才被她忽略的其他人,立刻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跟随钟声的感召,逐渐向厂房的某一个方向聚拢过去。人群当中有很多人都穿着破碎布片补成的衣衫,还有零星穿连体服的技工,同季莫费一样全副武装的士兵少之又少。虽然看穿着他们地位差距较大,但却无一例外地各个面色凝重,双眼放射着光芒。她回头看了看同伴,白芝浩和邵采棠都在拼命挤眉弄眼,叫她不要跟随。
“那……那个……下次吧~~您看,我们还有事…………”
“听一听嘛~!只是听一堂课你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我们的教会来去自由,从不强迫。况且,在听完格奥尔基长老的宣讲之后,我向你保证:你除了能得到炮神的指引,你还能得到可能你现在更关心的,物质上的,装备上的报偿!!怎么样?我的小姐妹,修士司祭肥刘正在找人……找能帮助他,帮助我们完成圣三位一体的人!!”
“这……………………”丽莎拿不定主意了。季莫费大司祭倒很会拿捏分寸,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够多,现在应该给他们时间自己作出决定。向三人投以礼貌的微笑后,便转身离去。丽莎很欣赏季莫费那抑扬顿挫的话语,她显然让对方温馨且富有感染力的声音所折服,似乎那声音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魔力。另外,对方肯在危难关头伸出援手,在这艰难行市下,是难能可贵的。那个什么史威兄弟,不就是鲜明的反面教员吗?丽莎想做点儿什么,起码表示一下感激之情。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确实非常安全——厚厚的混凝土和重达几吨的铁门组成了这宽大的厂房,阻挡着酸雨和ERS,攀上它高高的烟囱或高炉你能看清数公里外是否有怪物的身影,它确是惊涛骇浪中的方舟。在这方舟内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莹莹烛火,人们都非常安静,走路讲话声音也不大。这些都让丽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不一定是炮神的威仪,可能仅仅因为外面暴雨大作所形成的反差吧,无论如何,安全和平静对她理顺思路很有帮助。
“老白,你们不来这的原因就是152神教吗?”
“Exactly。”
“看样子他们也不是很危险嘛,他们会绑架村民,然后洗脑吗?”
“…………不会啊。”
“看那大司祭挺友好的嘛……你们怎么还如此妖魔化人家???”
“听着我的小姐,出门在外你不能通过表象来对事物下判断。他们的确没有绑架过村民,也没开着炮车去勒索城镇。但是,你看看,你看看这工厂,这墙,这电渣炉…………啧,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家珍珠城旁边,有一群说话不明所以,动不动就用榴弹炮嚷嚷着要天罚的神棍,你对他们会有好印象吗??”
“嗯………………”
丽莎理解白芝浩和他乡亲们的想法。确实,她也不能保证这教会中的所有人都和季莫费一样温柔有礼,说不准季莫费那只是装的呢。可她十分确定的是,自己家旁边住了一群说话乖张行为难料,还拥有重型火器的狂热教徒,摊上这种事论谁心里都不会好过。废土上的冲突,不仅仅是因为争夺资源。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下,人们不得不抱着仅有的一块面包而神经紧绷,任由焦虑、怀疑和恐惧爬进他们的瞳孔,然后让误判制造出一幕幕轮番上演的悲剧。第二空降场作为一个市镇,除了猎人以外还挤满了妇孺戚属,他们显然承受不起擦枪走火的代价。
那么152神教呢……丽莎不知道神教成员是否真的以武力威胁过第二空降场,或者频繁派出传教士前去骚扰。如果叫嚣天罚是真的,那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那样做——无论是人众还是装备,神教明显是占了下风。就算他们把所有的榴弹炮都推出来,头一轮炮击过后马上就会被第二空降场愤怒的残存猎人所剿灭,得喝多少斤假酒才能让人做出这种自杀式的决定啊。
丽莎的心情逐渐沉重了起来,她不想让双方仅仅因为缺乏理解和信任就大打出手,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是这件事的旁观者。那里并没什么说起来很漂亮的理由支撑着她,她只是认为,因为点儿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就将搞得两拨人绑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火药桶上,不是太不拿生命当回事儿了吗??在地下城有句贤者的箴言流传甚广,丽莎一直记于心头。应和着此情此景,她忽然从字里行间体会出一丝力量,为她不知所措的内心注入了坚强:
“你种下什么种子,你就会收获什么。答复力量的只能是力量,战争只会滋生战争,死亡只会带来死亡。要打破这个罪恶的循环,就必须做点儿什么,而且不光是行动,连想都不想一下,连怀疑都不怀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