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大家,都把“死”束之高阁。
大家都歌颂“活着”,把“死”视做无比悲怆的终点。
应该这么想吗?可明明严格来说,生命只有经历了死去才能被称之为“一生”才对。
我无法说服自己接受“死去”。
十四岁的姬野纯,躺在姐姐的怀里。
虽然说是一起睡,但是被抱着的人如果没有累到一定程度的话其实是很难入睡的。
纯闭起眼睛。
在等待的时间里,少年总是更愿意放空思想,去思索和自己无所谓相关的琐事。
………
神社山脚下开杂货店的阿婆,在两三年前“离开”了。
当地的许多人都悲痛不已。
那位阿婆为人和善,虽然将行就木却也显得落落大方,曾经主动组织过同乡们的赏樱活动、还有一年一度的新年参拜,各种节日的集会等等。
这位阿婆十分热衷于热闹的事物,也十分乐意分给孩子们糖果。
很荣幸我也十分受到阿婆的关照,在阿婆打扫院子的时候,我经常性的分到阿婆带来的糖。
她递给我糖的时候笑着看着我,虽然眼睛因为张大嘴角的笑完全看不到,但是我也觉得她的眸子里常驻着温柔。
我不爱吃糖,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告诉温柔的阿婆,所以只好拜托姐姐和她的朋友。
姐姐晃晃脑袋,告诉了我:那位阿婆之前在异国的大城市里,遇见了年轻的爱情,那份爱无比热烈,让她不惜离开这里,但是就在七年前,那位阿婆回到了这个地方,她的爱凋谢了。
那位先生是一位温柔到骨子里的医生,医术精湛,也负责认真,但也因为这个,死在了当时流行病肆虐但是卫生条件却跟不上时代的医院里。
她很悲伤,但是带着依旧无比热烈的爱,她失去了爱人,但是她还有爱着的地方,她回到了这里,她的故乡,努力的爱着这里的一切。
姐姐不忍心哪怕一丝一毫的拒绝出现在这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女人面前。
就算只有姐姐一个人这么做,就算只有我和姐姐这么做。
但是我实在是不喜欢那甜到发腻的糖块,央求着姐姐陪我一起吃完。
我也应该为阿婆悲伤吗?
也许是的,我在听见阿婆离开的消息时,心里闷闷的,总感觉不舒服。
这是为什么呢?
为了那看不清表情的笑吗?为了姐姐和我讲的故事?还是那些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的糖?
那天到家之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姐姐听完我的话后把我带到了卧室,躺在床上抱着我,说她很伤心。
这是伤心。
我不明白,姐姐把我的头埋在胸口,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我听到姐姐说了。
姐姐很伤心,和我一样。
但是事实上那位阿婆并没有做什么对我或者姐姐好的事情:赏樱活动借用的是姐姐家的院子、新年参拜后的活动排得很满,导致清理神社的人手不足,我和姐姐常常忙到很晚、送来的糖十分的多,我们每次都吃完,但其实姐姐吃得最多,间接导致姐姐的腿和肚子看起来肉肉的,被她的朋友们戏称为“肉腿”,虽然我觉得十分可爱,但是姐姐却无比焦虑。
似乎阿婆一直在麻烦我和姐姐,但是我和姐姐也为她的离去而难过。
没有其他理由,只是因为阿婆是一个“对待大家都十分温柔的人”,姐姐也对她温柔,不愿意让阿婆的心意被浪费。
阿婆和姐姐都十分的温柔,我也期望着能和她们一样。
但以后不会再有人带着人群来到院子里赏樱,参拜后的人们又会各自回到各自的家里不再期待着晚上的活动,我也不会再拿到那块让我纠结的糖。
这些少掉的东西,不会对接下来的生活带来任何得不便,说不定还会更加轻松。
但是想到这里,我觉得心房处有一股被撕扯般的痛感,让我忍不住蜷缩,忍不住流泪。
原来是这样啊。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
我也如此真切的,不希望阿婆死去。
我没有办法冷静的看着与我相关的人死去。
………………
真的会有人渴望永恒的生命吗?
不得不说,我在没死过之前是嗤之以鼻的。
一直活着?不老不死?
……一直折磨着自己吗?
哼………
………又是怎样的人会该死呢?
不要死是……期望吗……还是…命令呢?
你们的“永恒”,或许用不着调的腐烂来形容更加合适。
……贪婪的……活下去,或者……高贵的,干脆的,去死。
死亡不是句号……是在句子末尾那一串望不到边际的沉默里,不断延伸的,亘长的空白。
寓意着“沉寂”和“消逝”,还有讨人厌的“结束”。
………仔细想想还真是讨厌…人人都是伟大的欺骗家(笑)。
你最好不要觉得……你应该去死……当然…你如果真的这么想………也没关系。
我们是如此相像。
…我们如此相像。
一望无际的白,或者黑,其实都没有所谓,我只是觉得寂寞,寂寞得像是星星上的王子,像没找到王子的狐狸,像那颗默默承载着王子和狐狸相识的星星。
我感到无比悲伤。
你是带着漂亮鲜花的干净王子。
而我是那只不知好歹的小狐狸。
狐狸这样在纸上写到,它焦急的等待着王子的回应:
王子啊,纯真的王子,你是否愿意为了这只可能会属于你的狐狸,献上那朵独一无二的美丽的花呢?
王子送上鲜花,那朵花美丽而迷人,最重要的是,这是狐狸喜欢的花,是王子送给它的花。
狐狸拿着鲜花,继续在纸上写到:
“我是一只狐狸,而你是一位王子,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许多的狐狸,也有许多的,许多的王子,他们之间并无关联,也不少见。但是,如果你愿意让我做你的狐狸,我愿意让你成为我的王子,我们就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关系,我是王子的狐狸,而你是狐狸的王子,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了。”
狐狸低下了头,用着圆圆的可爱字体写到:
你愿意,让我做你的狐狸,驯养我吗?
另一边也同样用可爱的字体回应:
不要。
狐狸的脸失去了血色。
紧接着,在“不要”的下面一行用十分漂亮的正楷写着:
“我开玩笑”。
……讨厌!
但是……
又不讨厌……
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啊…这让人讨厌的安心感……
……我想你了啊……姐姐……
姐姐?
……………………
“等等。”
干嘛啦!
纯望着身旁浮现的虚影,用手指用力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因为惊讶而张开的下巴。
“……你是说………你因为一些你完全没有头绪的原因…”纯快速敲击着下颚,“呃,我不太明白,……你突然就复活(单引号)在我这具身体上,然后你就(见前文),但是你又在途中发现你和我只是碰巧,大概,可能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才突然了解到你是复活(单引号)的状态?”
嗯呐。
在一旁浮动的小狐狸抖了抖耳朵,发出了满意的呜咽声。
“……………”
怎么了吗?
“你这个样子…其他人看得到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借用了你的一部分灵魂……只有能看见灵魂的人…才能看见吧?
“你好像……不怎么确定?”
……能看见的,如果是能直接看到灵魂的人。
“糟糕。”
是啊,你身边好像……全都是阴阳师。
“你能不能……嗯?”
身旁的小狐狸突然消失,纯的脑海里,传来了自己的声音。
“哇,真的可以欸!纯你真的不是阴阳师吗?这这这种也太不可思议了!”
“嗯,我不是,另外,你的存在对我来说确实太不可思议了。”
“嗯?你都不好奇为什么我们突然心意相通,你话没说完我就理解你的意思并且做到了吗?”
“……你之前说过的…你借用了我的灵魂……我猜可能是因为这个…”
“欸……”糟糕,好像比我想得要聪明,用卖蠢来降低防备心好像不太可行。
该怎么办呢……
“其实你最好不要对我有防备心……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对你起防备的话,也不是不行。”
“看来确实没有办法隐藏自己的想法……啊,我可不想透露自己的黑历史……要不然我还是去死吧…”
“…………你要是不想透露的话……你就不要自己…哇……不要自己回忆起来啊……我还未成年啊……”
纯像是看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脸“刷”的红了起来。
满脸通红。
“好过分!”
“…过分的是你,你都让未成年的少年看了些什么东西啊啊啊!!”
“呵,不过是两只发@狐狸的@配过程而已。”
“………明明都是人的样子。”
“……别看这样,其实都是狐狸哦。”
“…………………”
“别看了……别……欸……呜…啊…………让我死吧。”
“你……为什么后半段是你一直在叫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看!不要好奇!不许提问!”
“明明前半段你那么……”
“姐姐,虽然我很想你,但是我已经没有脸面再见到你了,就这样吧,我要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了,爱你的弟弟。”
“……你们为什么能连续交@四个月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笑)”
“啊啊啊啊啊!不许(笑)啊!你这个偷窥别人性@活的变态!变态!变态!”
…………………………………
“………你觉得好点了吗?”
“………欺负人有意思吗?”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
“………”
“突然的话题转折太僵硬了,如果写进小说里可是会被编辑指指点点的哦?”
“…哼……哈……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不想说就算了。”
“………………”
“如果你真的是一只死去许久却突然复活到一个完全陌生环境中的小狐狸……那你的承受能力也太强大了。”
“………………”
陌生的一切围绕在他身边,以为洒脱死去的他,现在却正在为了如何活下去而委屈求全。
换成是我,我又会怎么办呢。
如果你只是一只骨子里透露着软弱、好奇、和忍不住向人撒娇的小狐狸的话。
你会怎么办呢?
…………………………
我亲爱的,亲爱的小狐狸啊,那些诗集中美丽的景色,话剧中动人的角色,那些绝妙的句子、动人的台词、它们之中的一些其实并非本身就具有高度的美,而是于人的意志、事的情景、物的本质、等等相互叠加,杂糅在一起,附带一点浪漫来调味,腔调来增色,美妙才能成为被人们所接受的美妙。
而你,软弱、胆小怕事、畏手畏脚、但是又善良、喜欢撒娇的小狐狸啊,你愿意在我的帮助下,感受这个世界上美丽的景色与动人的感情吗?
你愿意与我一起,成为人,来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的价值吗?
……
页末有几句用圆圆的可爱字体点缀的尾声:
笨蛋!
毒舌!
看了人家的黑历史还变着法说人家的长舌妇!
人家才不用你!来!帮!人!家!找!到!价!值!
哼!小心眼又毒舌还依依不饶的臭屁王子!
……
王子啊,把我所驯养的王子,我十分,十分的希望您能帮助我找到我的价值。
……
这次我要做为“人”来活着吗……
还挺期待的嘛。
哼哼
………
谢谢您。
这是在桌子下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刻上的,一行十分隐晦小字。
…
…
“真是不懂为什么要按话剧台本的方式写在本子上,你都不觉得蠢的吗?”
“又不是我先写的,话说你为什么知道话剧啊?”
“哈?天知道你小时候那么无聊,看那么多场话剧,我都能把大体的格式给记住了!”
“……那你为什么要用话剧台本的格式开这个头呢?”
“我没写过嘛!好奇,不行啊!”
“………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