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悉悉索索的离开学校，姜云也没再看到花染一眼，将画别在腰间，现在虽是临近九月，但还是艳阳高照的夏日温度，他们穿着半袖或衬衫也丝毫不会觉得热。
说起来，这个大城市边缘的小县城，自己还没有好好逛过呢。
“什么？你是江南那边的啊，那怎么来这边上学了？” 白阳听他说过自己家里是江南那边的后，不由得惊呼起来。
也难怪，这虽然对姜云来说不是什么离奇的事，可在他们看来，江的南边，就是市里，也就是他们眼中的，大城市。
这些年来，鲜有那边的人会来这边上学，毕竟这边没有重点学校，而市里那些没考上重点的公子哥们，也都去私立学校，一般不会来这边。
姜云理所当然的道：“我分不够重点，当然来这了，反正都是一个城市里的，有什么大惊小怪。” 周围人虽觉着不可思议，但还是没继续问什么。
只有一个女生，长的很可爱，好像叫，高莹莹。 她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色，因为是乡村来的，没去过城里，在手机上看来那些灯红酒绿，难免动心。
姜云却没什么奇怪的感想，只是稍微低头，看着今天的日期，晚上还要去医院复查的啊。
“今天阳光挺好，我们来拍照片吧！” 五人聚集在一起，姜云有过一些拍照基础，本想自己来拍，可白阳却正义凛然的拒绝了。
“我们五个人一起来的，怎么可能让你出境，来嘛来嘛！”
姜云实在拗不过他，调成自拍，对着众人，记录下他们这一片美好。
“照片发给你们了，我先走了哈。” 与他们告别之后，直奔医院去。
初中时候他就经常性的会晕倒过去，后来去医院查，是一个很罕见的病，需要长时间的治疗，但只需要每月去一次医院检查就好。
江北这边的医院他没来过，但根据自己主治医师说，他可以去第三医院，他的弟子在那里，已经将资料都共享过去了。
看到手机上发来的信息，站在门口，就是这里没错的。
“姜云，是吧？” 姜云回过头，自己身后出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儒雅青年男人，“看来是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你在三院的医生，霍营，在微信上我们聊过。”
他连忙回过身，“你好霍医生。” 跟着名为霍营的男人进门，三院是全江北规模最大，医疗实力最强的医院，今天也并非休息日，但是人确实……不少啊。
他不喜欢来医院，这种地方好像每时每刻都充满了遗憾。 但他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霍营见他停住了，皱眉问道。 好眼熟，白衬衫，百褶裙，那是花染么？
但只是瞬间就消失了，回过头，“啊，没什么，走吧。”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嗯，恢复的不错，各项指标都还可以，但还是要注意不能长时间的剧烈运动。”忙活了两个小时，霍营拿着片子对他说着。
“对了，你是高中了吧？”
姜云点点头。
“高中入学都有军训，你不适合参加，到时候请假可能要医院的报告，我顺便给你开一个吧。”
“那多谢了。”
军训啊……姜云想起自己初中时候，也是军训，第一天站军姿不到十分钟他就晕倒了，到最后这点东西被那些损人的同学吃一辈子。
黑历史啊……他有些不忍直视那段时间。 外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霍医生，336床病人血压异常！”
霍营几乎没有犹豫，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忙跑了出去，姜云不知所以，却也跟了上去，但被护士们拦在门口，医生要救人，他不该进去的。
床上，氧气罩上呼满了鲜血，一个中年女人不断抽搐着，霍营站在旁边开始紧急治疗，第一次见到这儒雅男人这样急迫，这就是医生的职责吧。
姜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被一个陌生人的样子勾动起来，也开始担心，也开始燃起希望，治好啊，一定要好起来啊。
他虽不懂医学上的东西，但也知道目前情况紧急。 不要出事啊，所有人，病人家属，围观者，医生，他们一同祈祷着，不要出事啊。 霍营脸上的汗珠已经像是随着一句话炸开，“快，送急救室！” 情况不知道是稳住了还是更严重了，女人停止了抽搐，姜云拉着周围的人到一边，让开路来，两名医护跑了进去，又带着女人出来。
这时他才看到，那是一个转瞬或许就会遗忘的陌生人，但她的家人，她的孩子却紧紧跟着，即使自己站不稳也慌忙的跟了上去。
姜云感觉心中有触动，也跟了上去，关闭的急救室大门门口，或许会是最安静的地方了吧，一男一女靠在一起，男人看起来也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大，女孩比自己还小一些，应该是一对兄妹。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低着头，连喘息的声音都得到控制，不敢超过那个人们心中自定的分贝。 直到，门开了，一男一女瞬间上前，医生防护服上沾满了血迹，霍营低着头，眼神中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声音带着些沙哑。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人失血过多，抢救失败，证实，死亡，请节哀。”
那时候，姜云清楚的记得，自己心头好像被什么戳到了，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脸上顿时多了两行温热，不愿意接受。
在场没人在抬起头来，小女孩听到那话之后，眼睛闪烁着，那时候她好像身处冰窖一样，浑身颤抖，之后狠狠的扑在那个稍大一些的男孩身上，稀里哗啦的大哭起来。
姜云那时候只感觉脑海空洞，好像周围一切都停止了一样，女孩嘴角蠕动，可没听到她口中的念词，或许根本就没说什么，只是在哭。 可那男孩却没有，他抱着自己的妹妹，轻轻拍打，脸上却不见失望伤心之色。
周围颇有微词，或许他们会说男孩心狠吧，但谁又能看到，男孩极力控制面部表情的模样，脸上肌肉在轻轻抖动，眼中闪烁，噙着湿润的泪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好像要将那些永远的封存在其中。
同时男孩脸上也在逐渐浮现着坚毅。
人群散开了，姜云回到那个女人刚才所在的房间，护士们在收拾那里，很快，那里就没有一点痕迹，没有一点，那个中年陌生女人曾经存在于那里的痕迹。
临床还有一个人，她眼神暗淡，看来是猜到了什么，叹息的说道：“哎，还是没挺到最后啊……”
临床的女人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轻声问道：“你不是云姐的孩子吧？”
云姐？那个阿姨么？姜云摇摇头，“我就是碰巧路过，很遗憾……节哀。”
“哎，节哀，节哀。”女人躺了回去，“我们早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这一天迟早会来，说起来，幸好我女儿刚走，她要是看到这一幕，又会稀里哗啦的想那些了。”
说话时，还能咳出一抹干笑，也是乐观。 姜云捂着自己手中开好的药品，迟早会来么。
女人又坐起来，摇了摇水杯，之后面色窘迫，抱歉的对他说：“孩子，能麻烦你给阿姨打杯水么？”
姜云将药收起来，爽快的答应下来，跑出去打了一壶水。 “谢谢啦。” 这时候，那对兄妹回来了，女孩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女人看到他们，眼睛也有点湿润起来，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对兄妹对她鞠了一躬，“这段时间，感谢阿姨对我们母亲的照顾了。”
“没事没事，云姐是好人。” 说话声音有些颤抖。
他们离开了，姜云递过去水，女人接过后说道：“人啊，总会在某一刻在世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无痕迹，就像这杯水一样，喝掉了，也就没了。”
可她又微笑起来，“但它却能温润一个干涸的喉咙，这也就是它的意义啦。”说完，咕咚一声将水喝了下去，喝的太快，还接连咳嗽了几声。
姜云微微躬身，“阿姨，我先走了。” 女人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