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晚课，五点半就放学了，正值夕阳西下，风光大好。
晚风微凉，放学的学生们有的两三好友齐聚外出，有的结伴归家，还有些人独行与世间，附上些神秘的背影。
姜云两人出来时，这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说来也怪，刚放学那时候，公交车都挤不上去，这才十分钟过后，竟然真的能一个人都没有了。
“打个车吧，挺远的。”姜云站在学校大门前，对南宫禾说道。
他们学校建的比较偏远，即使是在这个小地方也显得很偏，旁边则是一座山，除此之外，附近几乎称得上是什么都没有，所以在这边租房子的几乎都是农村或外来的学生。
家里住这个区的是没人在这边买房子住。
南宫禾点点头，感受着晚风拂过，拿起手机对着夕阳下的两人的影子，“咔嚓。”
又一张照片对着泛红的夕阳，姜云也十分配合的躲开画面，可她却嘟着嘴说：“别走开嘛，来来来第一天纪念一下。”
于是姜云便被她拉着照了一张极为做作的写真，夕阳下的少年。
……
“屋里是前天刚收拾好的，累了可以坐沙发上休息，厨房的冰箱里还有饮料，不过冰箱应该被我关了，所以不会太凉。”
南宫禾看着屋内排列的颇为杂乱，但又一环接一环的陈列摆设，不由得从心底更加佩服这个少年。
他好像做什么都非常有自信，可以有条不紊，但又在其中多一份潇洒。
姜云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可乐，递给她一罐，问道：“你准备表演什么？”
“嗯……其实还没想过。”南宫禾眼神向上飘忽，姜云不解的目光扫过，她才俏皮的道：“贝多芬吧。”
“贝多芬第九小提琴奏鸣曲《克鲁采》。”
姜云更加不解，皱眉问道：“只是个文艺汇演，用这么认真么？”
要知道，克鲁采，这可是誉为浪漫时期小提琴奏鸣曲的巅峰之作，而且难度不低，想要近乎完美的演奏出来，需要下很大功夫。
南宫禾点点头，“没关系的，我相信你！”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怕了一般，姜云自然无所谓，反正自己只是伴奏，而且弹得如何，他们也听不出来。
两人当即印出乐谱，南宫禾拿着小提琴调试音色，而姜云也一个多月没有碰过钢琴了，轻轻擦拭一番之后，双手放在上边，感受着琴键传来的冰冷。
而对于姜云的潇洒随性之外，南宫禾便有些心事重重，最大的反应还是想要知道这少年现在的实力如何了，因为那是她曾经触不可及，也是为之托付十年的梦。
“姜云，你之后为什么不再去那里了？”南宫禾轻轻拉着小提琴，速度缓慢，将乐曲原本的速度放慢了将近一倍。
而在她的身后，姜云也很快适应她的节奏，由于前调本就缓慢，即使有些生疏了，但也能完全跟上，甚至可以聊天。
“后来去上学，就没时间去，而且过去就被人拽着比赛，有点厌倦了。”
“难怪之后都没见过你比赛呢！”南宫禾的语气中好像剔除了情感一样，但琴弦传出的音符却又包含许多情感。
“如果你继续留在舞台上，一定可以成为极其闪耀的存在吧。”
姜云微微皱眉，她的速度加快了，好像有很大的情绪波动，他不知道为何如此，回话道：“或许吧，但相比于那些，我更想像现在这样，闲云野鹤。”
说着时候，节奏已经来到了一波大高潮，两默契的没在说话，专心应对，琴键的碰撞，与琴弦的拉动，屋内充斥起了音符悦动。
但在恍然间姜云发现，对方的节奏自己竟然有些跟不上了！只能一点点找回。
待到平息时，南宫禾语气快速的问道：“那你还有练琴么？”
姜云回答道：“当**好陶冶情操还不错。”
喘着粗气，两人没有停止，节奏已经归于正常，南宫禾显得还颇为游刃有余，而姜云却不得不全心全意的去努力。
直到最后。
南宫禾的琴弦声音无缘无故，毫无征兆的乱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并没有说话， 这是她的弦音在诉说的东西，姜云听出来了，他手下的琴键同时变奏，一边控场，一边回答。
这个天才少年的强势之处在这时候就得以展现，但可惜，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到音乐停止之时，他的回答也只有两个字：“无悔。”
“为什么啊，姜云，你知道么？从小时候第一次看过你演出起，我就在心里憧憬，若是有天你能给我伴奏该多好。 ”南宫禾无力的扑通一下坐在地上说道。
“那晚上是你给了我信心，你告诉我我努力就可以超过你，我就想，如果这样，你就会甘心为我伴奏，哪怕只有一曲。”
她语气中多了些哽咽，背影略显单薄， “所以我没日没夜的练，从那个被老师骂，被同学看不起的笨女孩，摇身一变成了行走在国际的小提琴天才少女。”
“他们都说我有机会成为全国冠军，甚至是世界冠军，若说不想，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但若说是唯一目标么？我的唯一目标一直都是追上你啊。”
声音宛如破碎了的玻璃一般，一点点切割少女的心智。
话语间，南宫禾的眼泪在也忍不住的决堤起来，十年的努力，只为了能够堂堂正正的用实力站在他身边，一起闪耀在舞台上，可是这个人竟然退出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先放弃，先一步退出了！如果你都退出了，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她忽然嘶吼起来，哭声也变的撕心裂肺，绝望感觉笼罩在心间。
这十年的努力宛若白费了一样，目标的崩塌，在那一瞬间，她心底的信念也随之崩塌，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姜云递过去一张纸巾，“你现在已经很棒了啊，就算我一直在练，一直专心的练恐怕都没有你现在的风光。”
“我一直算不得什么天才，有个词叫多学少成，我就是这类人，学的很快，所以看起来有天赋，但其实要仔细钻研的话，很可能费很大功夫也没办法成就什么成绩。”
他仍是如往日春风一般，轻抚着其心灵。
“嗯……就像我在琴键中所说的那个回答一样，我从不会因为退出舞台而后悔，因为我知道，那本就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他并没有因为南宫禾几乎毫无理由的因为他而生气委屈的大哭而懊恼，反而如秋水温柔的对她保持微笑。
南宫禾眼睛红肿，泪水愈发盛大，不听他说话，拿着小提琴打开门跑了出去，姜云没有去追，而是目送她上车之后，才回了屋子。
他知道，南宫禾想要的是那个音乐天才的自己，而不是现在这样，如同浮云的自己。
这一次，是自己不小心打破了一个十年的梦，她会这样崩溃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整整十年，是舍弃了童年的十年。
